“……实为……改朝换代!”
他加重了“改朝换代”四字,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心力。
“此举,是在废黜我大明立国二百载,乃至秦汉以降千年之久,‘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之政体根本!陛下您所动摇的,是整个士人阶层赖以存身立命之根基啊!”
话音落定,卢象升与田尔耕脸上的亢奋与狂热瞬间凝固。
他们可以不惧千军万马的冲锋,却无法不被这等直指国本诛心泣血的论断所震慑。
杨嗣昌没有停。
他知道,一旦开口便再无退路。
他没有空泛地谈论阻力,而是以缜密得令人发指的逻辑,为在场众人清晰地推演出当今大明足以绞杀任何改革的,环环相扣的绞索。
“其一,为‘清议’之绞。”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条理分明,字字清晰。
“陛下之圣名,不出三月,便会被天下读书人污为‘桀纣’、‘炀帝’。江南之书院,杏坛之讲会,皆将化为檄文之渊薮,四方传抄,日夜声讨陛下‘与民争利,废弃祖制,行酷吏之政’!届时,物议沸腾,谣诼四起,民心动摇,国本将危于旦夕!”
“其二,为‘政令’之绞。”
“陛下欲行新政,需仰赖天下官吏。然则,自朝堂六部九卿,至地方州府县衙,天下文官,十之八九皆出身士林,或与之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他们甚至无需公然抗旨,只需以‘微恙’、以‘老迈’、以‘无能’为由,消极怠政,阳奉阴违。陛下之煌煌政令,恐将出不了这德州驿馆!届时,大明之天下,将陷入前所未有之政令不行、上下隔绝之瘫痪!”
“其三,为‘兵祸’之绞。”
“彼辈于乡梓之地,经营数代,广蓄田产,豢养乡勇家丁,根深蒂固,俨然土皇。一旦被逼至绝路,狗急跳墙,必会借‘清君侧’之名,煽动无知之流,揭竿而起!届时,我大明内有流寇蜂起于秦晋,外有建奴虎视于辽东,若东南膏腴之地再起内乱,三面受敌……国,将不国矣!”
“其四,亦为最烈者,为‘生计’之绞!”
这最后一条,才是杨嗣昌眼中最致命,也是最无解的杀招。
“江南之丝,松江之布,景德镇之瓷,两淮之盐,武夷之茶……天下货殖之利,其背后,无一不是巨室大族的身影。他们甚至无需动用一刀一枪,只需联手罢市,囤积居奇,关闭织坊窑场。不出半年,京师物价便会腾贵,百业凋敝,军需不济,流民遍地!无需敌国来攻,我大明,便已从内腑自溃!”
这四重绞索,如四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