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蟒,从舆论、行政、军事、经济四个方向,死死缠住了“经纬新政”的咽喉。
它们层层递进,每一条都足以让任何一位雄心勃勃的君主望而却步。
田尔耕听得眉头紧锁,他引以为傲的缇骑可以拿人,却拿不了悠悠众口,更无法让已经关闭的作坊重新开工。
卢象升那紧握的铁拳上,也渐渐渗出了冷汗。他这才意识到,这并非一场单纯的军事征伐,而是一场遍及四海的全面战争。
然而,杨嗣昌的远见,还不仅于此。
“陛下,纵使新政功成……亦有无穷后患。”
“地方仅留三成之税,恐不足以应付本地之官吏俸禄、营造修缮、教化之需。权责不一,上下掣肘。为求弥补亏空,地方官吏必然会于正税之外,另立苛捐杂税之名目,其盘剥之烈,催逼之酷,恐将远胜今日之‘火耗’,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那些无告的升斗小民。”
“其二,”杨嗣昌的声音愈发沉痛,“为谋财源,彼辈或将目光投向土地。或勾结奸商,倒卖官田;或以营造‘功绩’为名,强征民地。长此以往,国法虽严,地方之腐败只会愈演愈烈,走上以地生财之邪道。此非长久之计,实乃饮鸩止渴,遗祸子孙之道啊!”
一番话毕,杨嗣昌重又叩首于地,声泪俱下:“陛下,臣万死不敢阻挠圣意,然此策一出,天下震荡,社稷存亡,皆在旦夕之间。望陛下,三思而行!”
整个暖阁,死寂无声。
杨嗣昌的分析,句句诛心,其逻辑之缜密,推演之清晰,令人无法辩驳。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将对手未来所有可能的杀招、变招,乃至更深远的布局,都一一摆在了棋盘之上,以血淋淋的现实昭示着这盘棋,从一开始,就是一盘通往毁灭的死局!
面对这近乎绝望的剖析,年轻的皇帝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朱由检没有反驳,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看着伏在地上,浑身因恐惧与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杨嗣昌,然后,轻轻地,却又无比决绝地,挥了一下手。
那是一个充满了无上威严与浩瀚蔑视的动作。
蔑视那所谓的四重绞索,蔑视那所谓的士绅集团,蔑视那一切阻挡在他面前的,所谓的天意与人心。
“杨卿所言……”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不是在回应臣子的谏言,而是在陈述一个早已烂熟于心的事实。
“……朕,都知道。”
“国事艰难,犹如重疾缠身,非用雷霆猛药,不足以起沉疴。你所说的那四重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