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句“没有看错你”,胜过世间万千赏赐,重于泰山。
就在这五个字落入耳中的瞬间,温体仁只觉得灼热的激流从他的心中蔓延四肢,让他那因为五体投地而略显僵硬的身体都为之一颤。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战战兢兢揣摩上意的臣子,而是第一次,真正成为了这场即将席卷天下的风暴中站在天子身边的那个人。
这份认知,让温体仁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快意。
在这样的快意与自信中,他愈发相信,自己方才那份罗列了孔府累累罪证的奏言,便是一柄早已淬炼到极致的利刃,锋利无匹,只待陛下一声令下,便可斩断这个盘踞在大明身上吸食了百年血髓的巨蠹。
只是,皇帝并没有如他预想中那般顺势下令,甚至连一丝满意之色都未曾流露。
屋内再次安静得可怕,只有那炉香在无声地燃烧,方才还因激动而略显急促的心跳声,此刻在温体仁的耳中却变得格外响亮。
许久,皇帝才将茶盏缓缓放下。
“温卿。”
皇帝开口了,“你以为孔家最大的罪,是今时今日的这份贪婪与跋扈吗?”
温体仁心中猛地一凛。
这个问题,他心中脑中都没有任何准备。
他本以为棋盘上的厮杀已经结束,只剩下如何清点战果的细节,却不想陛下竟重新审视起这盘棋的根本。
温体仁不敢怠慢,谨慎地组织着言辞,躬身答道:“回陛下,臣愚钝。然孔氏侵占官田民地,与国争利;包庇罪犯,藐视国法。桩桩件件,皆是国之巨蠹。臣以为,不除此蠹,不足以正朝纲,不足以安民心。”
皇帝听了,却并非点头,而是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
“不。”朱由检摇了摇头,目光从温体仁身上移开,仿佛穿透了这暖阁的墙壁,望向了无穷无尽的历史深处。
“你说的这些,只是皮癣之疾,是生在肌肤上的脓疮,看着恶心,挖去了也就罢了。”
“他们真正的病,在骨子里,在传承千年的血脉里。这病,烂了心肝,蚀了风骨。”皇帝的声音陡然一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湖面下传来,“这病,叫‘无节’!一种为了富贵可以随时跪下,可以出卖一切的软骨病!”
“无节”二字,让温体仁的眼皮狠狠一跳。
“朕来问你,”皇帝的目光悠远而深邃,仿佛是一位正在审视棋盘的棋手,而棋子,则是数百年的光阴,“自靖康之耻,宋金对峙,南北分治之后,孔家是如何做的?”
温体仁额角瞬间泌出了一层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