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
天穹是一块被泼了墨又未干透的青蓝丝绸,粘稠而深邃。
唯有遥远的东方天际线,被不知藏于何处的微光勉强撕开了一道细微而苍白的口子,像是垂死之人最后一口气。
京师还在沉睡。
这座雄城蜷缩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呼吸均匀而绵长。
一声沉重到仿佛能压碎人骨头的“吱嘎”声,刺破了这份安宁。
正阳门的千斤闸正在被数十名力士驱动的绞盘,一寸一寸地极其艰难地向上吊起。
那声音里带着铁与石的摩擦,带着陈年锈迹的呻吟,带着一股要将这沉睡中的城市彻底惊醒的决绝。
晨雾混杂着京城独有的复杂气息,如同一层薄纱弥漫在空旷得可以跑马的御街之上。
但今天这片雾气里,多了一股味道。
一股肃杀的仿佛凝固了的铁锈味。
没有御道清场的喝道声,没有彩旗招展的仪仗,更没有文武百官匍匐在地山呼万岁的盛大场面。
什么都没有。
只有肃杀,以及在肃杀中如一片从地狱里生长出来的冷铁森林般沉默矗立的军队。
八百玄甲禁军。
每一片甲叶都仿佛在用极度内敛的方式诉说着其主人超乎想象的彪悍。
他们是皇帝最后的屏障,是行走在皇权影子里的杀戮之刃。
此刻,这八百尊沉默的雕塑仿佛连呼吸都已经停止,他们每一道视线的余光都像最精准的准星,牢牢锁定着队列中央那辆只在边角处用暗金色丝线勾勒出龙纹的巨大马车——龙驾。
紧随其后,是一千名飞鱼服锦衣卫。
这一千人构成了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彼此的视线交错,将周围每一个可能的死角都尽数覆盖。
从城楼上因为紧张而手心冒汗的戍卒,到远处街角后探头探脑,以为撞见了什么军机大事的更夫,无一能逃过他们那如鹰隼般的审视。
他们是即将出鞘的猎刀,负责嗅探、追踪,并在最恰当的时机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队列的末端,是一千名从京营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锐士。
他们身上没有禁军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没有锦衣卫那种仿佛来自阴影的阴鸷。
他们更像是一块被千锤百炼过的生铁,队列整肃得如同用刀切过一般。
这支近三千人的队伍,构成了一种诡异而恐怖的平衡。
整支队伍散发出的不是皇权出巡的雍容威仪,而是一场被精心策划了无数个日夜的……
围猎。
在队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