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依然是那片熟悉的夜。
但这几日以来,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感不再仅仅是无形的肃杀,而是开始具象化为一道道从宫中发出的,足以改变无数人命运的旨意。
它们如同溪流,悄无声息地汇入帝国这条庞大的河流,在无人察觉之处,改变着水的流向。
南巡的决定,正式昭告天下。
在不少不明其意的人眼中,这不过是年轻的天子在查抄了晋商宗藩,手握巨额财富之后一场理所应当的炫耀武功的巡幸。
或许,还带着几分敲打江南士绅威慑地方的意图。
但对于京师的衮衮诸公而言,皇帝走了,意味着那座压在他们头顶的大山,再次暂时移开了。
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在皇帝离京的这段时间里,将那些被新政触动的利益不动声色地捞回来一些。
……
大朝会后第三天,乾清宫。
张维贤再次被皇帝单独召见。
殿内,朱由检穿着一身玄色常服立于窗前,身姿挺拔如松,仿佛与窗外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英国公,坐。”皇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张维贤不敢坐,躬身道:“陛下座前,老臣岂敢。”
朱由检转过身,缓步走到他的面前,亲自扶着他的手臂,将他按在了一旁的绣墩上。
“朕即将南巡,”朱由检开门见山,语气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只有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京师,朕还是要托付给你。”
张维贤正欲起身,却被朱由检一个眼神制止了。
“朕授予你‘京师留守,总领五军都督府及在京军政事宜’之权。”
话音未落,一旁侍立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已经托着一个紫檀木托盘,走上前来。
托盘上,一柄古朴的宝剑静静地躺在明黄色的丝绸之上,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幽冷的光。
宝剑旁边,是一块纯金打造刻着“如朕亲临”四个篆字的令牌。
“持此令牌,”朱由检的声音,如同寒冬的冰凌,“凡有交通南逆,动摇京师之嫌疑者,可先捕后奏。”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那柄宝剑上,语气变得更加森然。
“遇紧急兵变或叛乱,持此剑,可先斩后奏!”
张维贤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他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武夫,他很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这包含了紧急行政处置权,甚至……生杀予夺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