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自穹顶缓缓淌下,将紫禁城的琉璃瓦与朱红墙晕染成一片深沉而凝重的暗色。
白日里煊赫的皇权,此刻收敛了万丈光芒,沉淀为更内敛也更具压迫感的静默。
殿内,刚刚那场关乎大明海权的君臣奏对已经结束。
新晋的“内帑市舶总司”提督郑芝龙,带着一身犹未褪尽的海风气息和被巨大荣耀砸中的晕眩感,在内侍的引领下躬身退去。
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厚重的阴影里,仿佛一条即将入海的巨蛟,带走了殿内最后一丝喧腾的人气。
田尔耕本也躬着身,准备随之告退。
“田尔耕,留一下。”
田尔耕的身形僵了一瞬,随即愈发恭谨地直起身,眼观鼻鼻观心,默立于原地。
他能感觉到,随着郑芝龙的离去,这殿内的空气似乎被抽走了什么,又被注入了什么。
那种君臣共谋天下指点江山的宏大氛围正在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私密却也更危险的东西。
是权力的气息。
朱由检走到了殿中一侧那副始终挂着的《大明舆地图》前,目光在舆图上缓缓扫过,从京师到山西,再到江南。
田尔耕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得更轻。
“抄晋商,朕的内帑才算有了第一笔真正的活钱;查粮商,朕才有了稳住民心弹压流寇的底气。
朱由检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旧事,他转过身,目光落在田尔耕身上,那双年轻却深邃得可怕的眼眸里,第一次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一丝赞许。
“田爱卿,你这把刀,为国为朕,立下了不世之功!”
田尔耕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然后又被泡进了滚烫的温泉里。
这句看似寻常的褒奖,在刹那间,比他这辈子听过的所有圣旨所有恩赏加起来,都要重!
他戎马半生,刀口舔血,从一个底层军官爬到锦衣卫指挥使的高位,听过的赞誉不知凡几。
但没有哪一句,能比得上眼前这位年轻帝王,在只有心腹在场的私密场合下,如此直白而肯定的一句话!
这不仅仅是赏赐,更是…认可。
是对他这几个月来,殚精竭虑、如履薄冰的认可!
是对他将项上人头别在裤腰带上,为皇帝在山西、在江南,在那些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的认可!
这一瞬间,几个月来的所有疲惫所有的惊心动魄仿佛都有了归宿。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胸口直冲头顶,田尔耕几乎是本能地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