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南京,秦淮河畔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袁可立身着一身青布长衫,身旁的英国公张维贤则穿了件素色直裰,两人混在往来人潮中,倒像极了赴江南游春的文人雅士。
刚走到文德桥边,便有丝竹之声顺着风飘来,混着酒肆里的猜拳声、商贩的吆喝声。
河面上,画舫凌波而行,朱红的船身映着粼粼波光,窗纱后隐约可见仕女的衣袖翻飞,笙歌从舫内溢出,飘得满河都是。
岸边的青楼酒肆一间挨着一间。
“倚红楼”“醉春坊”的招牌用金粉写就,在阳光下闪着晃眼的光,门童见了行人便躬身相邀,声音里满是殷勤。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袁可立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繁华盛景,不由得轻声感慨。
他早年在南直隶任苏州府推官,此番复到江南,又重新感受到江南这般浸润着脂粉气的热闹。
连空气里都飘着桂花酿的甜香,与京师的凛冽截然不同。
张维贤却微微皱眉,指向不远处的街角:
“袁部堂且看。”
袁可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挑着菜筐的小贩,正蹲在路边啃着一块黑乎乎的麦饼,饼渣掉在地上,他都要弯腰捡起来塞进嘴里。
沿岸,更是有许多衣衫褴褛的流民乞丐,在一边年乞讨。
繁华之下,龌龊已现。
两人沿着河岸缓步而行,越走便越看清这热闹背后的裂痕。
酒肆里,几个穿着绸缎的商人正高谈阔论,桌塌上是珍馐美酒。
而那些脚夫、缝补衣物的妇人,脸上大多带着倦色,问起日子,只摇头道:
“米价贵得吃不起,能混个半饱就不错了。”
“南京的米价,如今已涨到每石八钱银子了。”
张维贤低声对袁可立说,语气里带着几分沉重。
“我去年来南京时,还只是六钱,这才一年,就涨了三成。万历年间,这价能买两石米。”
袁可立闻言,心中一沉。
他想起离京时,皇帝特意让他带了些番薯种,说“江南若遇荒年,番薯可救急”。
当时他还未在意,如今见了南京的米价,才真正明白陛下的深意:
“幸好陛下推广了番薯,去年北直隶大旱,靠番薯才没饿死人。
若是南京也种上番薯,百姓至少能多口饭吃,米价也不至于涨得这么凶。”
只要百姓有饭吃,什么白莲教,什么有心人,都掀不起大的动乱。
毕竟
造反是要诛九族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