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将马世龙的密折搁在案头,目光落在倪元潞手中那叠待筛的奏章上。
那些奏章多是地方府县的寻常报呈,可他此刻满心都是九边的乱局,连翻看的心思都淡了。
“倪卿。”
朱由校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他身子微微前倾,对着倪元潞问道:
“你说,这辽东、蓟镇整顿之后,九边其余边镇那些吃空饷、喝兵血的人,如今胆寒了,甚至隐隐有哗变的心思,此事该如何处理?”
倪元潞正低头分拣着奏章,闻言先是一怔。
他抬起头,见皇帝神色凝重,眉宇间锁着忧思,当即放下笔。
随后便站直身子,眉头缓缓皱起。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难题,整顿是国之根本,可哗变的风险又迫在眉睫,稍有不慎便是动乱。
片刻后,倪元潞才谨慎开口。
“陛下,辽东、蓟镇的整顿,是拔除大明边墙的蛀虫,是为九边固本培元的大事。
自嘉靖以来,九边军饷虚耗、士卒困苦,皆因这些将领中饱私囊所致。
若是因其余边镇有哗变之险,便停下整顿的脚步,那便是纵虎为患。
今日纵容他们,明日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届时九边的窟窿只会更大,朝廷的根基也会越发不稳。”
朱由校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倪卿所言,朕何尝不知?
可你看眼下的局势。
辽东熊廷弼虽已整肃内部,却还需应对皇太极的建奴,大军压境,粮草军饷一日不能断。
四川那边,奢崇明在永宁蠢蠢欲动。”
“若是此时宣大、延绥这些边镇再哗变,蒙古部落趁机南下,建奴再从东边夹击,奢崇明在西南呼应,我大明便会陷入三线作战的困境。
到那时,别说剿灭建奴、平定奢崇明,恐怕大明将战火不断。”
这话像一块重石,压得殿内的空气都沉了几分。
倪元潞也沉默了。
皇帝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如今大明的兵力本就分散,若再添内乱,后果不堪设想。
朱由校似是想起了什么,语气稍缓,又道:
“其实蓟镇、辽东能顺利整顿,也是有缘故的。
蓟镇是第一个动手的,那些贪腐将领毫无准备。
再者,当年戚继光整顿蓟镇时,留下了不少规矩和忠心的老卒,顽疾本就不算深,故而一动便成了。”
“至于辽东,客军占了六成。
那些从宣大、山东调来的兵卒,本就与辽东旧将无牵扯,朕又提前补齐了他们半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