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这条正在一点点“长高”的河堤,又望向远处陆续返回家园的百姓村落,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
治河如治国,急不得,却也松不得。
只要能让这黄河安澜,让百姓重返家园,这近一年的风霜劳苦,值了。
“当真是热火朝天的景象啊!”
一声感慨自不远处传来,带着几分熟悉的温润。
左光斗正挥着木杵夯土,闻言动作一顿,侧耳细听。
这声音,分明是故人之音。
他直起身,用搭在脖子上的汗巾胡乱擦了把脸,抬眼望去,只见河堤的土路上,一人身着青色官袍,正踩着泥泞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两名随从。
看清来人面容的刹那,左光斗眼中骤然迸出亮色,连日来因劳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竟泛起几分水光。
他丢下木杵,大步迎了上去,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文孺兄?竟然是你!许久不见,你怎么会在此地?”
来者正是杨涟。
他快步上前,握住左光斗沾满泥浆的手,掌心相触的瞬间,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用力。
杨涟看着眼前这位昔日同僚,鬓角似乎又添了几缕白发,脸上沟壑纵横,混着泥汗,全然不见当年在京城朝堂上的锋芒,只剩下一股子沉潜的韧劲,不禁感慨道:
“遗直兄,一年未见,你倒是把自己晒得比黄河滩的土还黑。”
左光斗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背:“不黑怎么配得上这黄河堤?倒是你,不是说要巡九边,首站去辽东吗?怎么跑到这黄河岸边来了?”
“说来话长。”
杨涟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周遭忙碌的百姓。
“本已整装待发,却赶上闻香教作乱,漕运受阻。陛下一道旨意,命我转道南下,先稳住运河漕路。如今乱事已平,漕运通畅,我这便要北上了。”
他顿了顿,眼中泛起暖意:“前几次巡漕经过兖州,总想着绕道来看你,却总被琐事绊住。这次北上,说什么也得绕这一程,毕竟再不见,怕是要忘了遗直兄的模样了。”
左光斗听得心头一热,拉着他往河堤旁的窝棚走:“快,进棚里坐坐,我让他们烧壶热水。”
两人在窝棚里相对坐下,随从奉上粗瓷碗,碗里的热水冒着热气,映得两人脸上都有些朦胧。
“京城一别,竟已近一年了。”
杨涟捧着碗,望着水汽升腾,语气里满是怅然。
去年皇帝刚登基时的光景,仿佛就在昨日。
那时他们这些东林同仁,满心想的都是辅佐新君,澄清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