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从的声音在船头响起,将亓诗教从沉思中唤醒。
他顺着随从手指的方向望去,运河尽头的地平线上,已能望见兖州城的轮廓。
灰褐色的城墙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城门处似乎还能看到往来的人影。
亓诗教收回目光,沉声道:“吩咐下去,今夜深夜再进城。只将我抵达的消息告知袁部院便可,不必声张。”
随从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回道:“大人,此刻离深夜还有许久呢。咱们沿运河顺流而下,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到城下,何必等到半夜?”
“按我说的做!”
亓诗教的语气冷冽,眼神里透着几分锐利。
随从不敢再多问,连忙躬身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待随从退下,亓诗教才重新望向兖州城的方向,眉头微蹙。
他心里清楚,自己若是此刻大张旗鼓地进城,那些在兖州城的山东官员们,怕是早就得了消息,会一窝蜂地涌上来。
摆接风宴的、送贺礼的、诉乡情的,定会把他围得水泄不通。
到了那时,他还如何静下心来查探实情?
这兖州城是山东的重镇,也是此次民乱的重灾区之一,藏污纳垢之事定然不少。
趁着深夜进城,既能避开这些应酬,也能给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要利用这段时间,先暗中摸清城中的底细,哪些人该抓,哪些人该贬,哪些人该杀,都得心里有数。
国法面前,容不得半点私情。
哪怕他是齐党魁首,哪怕山东官场半数以上都是齐党的门生故吏,也不能例外。
老师方从哲将他推到这个位置上,是让他来肃清积弊的,不是让他来包庇亲信的。
更何况,他就算想包庇,也没那个胆子。
陛下的手段他早有耳闻,锦衣卫、东厂、西厂的眼线遍布山东,他的一举一动怕是都在监视之下。
若是敢徇私枉法,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自己。
“船家,靠岸稍歇。”亓诗教对着船尾喊道。
船只缓缓靠向岸边的芦苇荡,收起了船桨。
亓诗教转身回到船舱,从行囊里取出一方印信和几本册子。
那是陛下亲赐的巡抚关防,还有方从哲给他的山东官员名录。
随着时间流逝,很快便入夜了。
运河水面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将两岸的灯火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船身静静泊在芦苇荡边,只有船头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