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见方从哲这般说辞,眸光微沉。
这老臣心里的抵触,他看得明明白白。
所谓“回去细细揣摩”,不过是想拖延时日,或是联合百官来阻挠罢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语气里带着几分威压:“阁老觉得此事有何不妥?不妨今日就说个明白。”
方从哲见皇帝步步紧逼,知道躲不过去,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重重叹了口气,心中暗道一声“苦也”。
他躬身垂首,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陛下,臣斗胆直言,这‘科学’‘格物’之说,多是西夷传来的奇技淫巧,我天朝上国自有圣贤之道教化万民,何必学那蛮夷的雕虫小技?”
“再者.”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恳切
“文举取士、武举选将,乃是祖宗定下的规矩,沿用数百年不曾动摇。如今突然要加个‘格物科’,岂不是乱了章法,有违祖宗成法?”
说到这里,他偷眼瞥了下皇帝的脸色,见朱由校眉头紧锁,面色愈发沉郁,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
“此事一旦推行,朝中那些守旧的大臣定然群起反对,到时候难免又是一场风波,恐动摇国本啊。”
朱由校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丝毫惊诧。
这些话,早在他预料之中。
他淡淡反问,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就一定不能变吗?若是如此,那如今该遵的是周礼,而非大明律;该用的是分封制,而非郡县制了?”
“世间万物,皆需与时俱进。科举制初创于隋唐,难道不是对魏晋九品中正制的革新?若一味死守祖宗成法,何来汉承秦制?何来隋唐革新?”
他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阁老说西夷之物不足取,可红夷炮的威力、番薯的高产,哪一样没让我大明受益?科学格物,并非要舍弃圣贤之道,而是要补我大明之短:
火器落后,便钻研军械;粮食不足,便改良农桑;织造费力,便革新器械。
这些,难道不是强国富民的根本?”
一番话掷地有声,震得方从哲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皇帝说的句句在理,可他脑子里那些“重道轻术”“鄙夷末技”的念头,早已根深蒂固。
过了半晌,他才讷讷道:“陛下所言……虽有道理,可……可圣贤之道才是立国之本,若让匠户、巧匠与士子同列,恐会败坏风气啊。”
朱由校见他仍在固执己见,也不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