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败的洪水一旦决堤,吞噬的就不只是阵型,更是人命。
战场上的惨叫已经分不清是死于刀下还是自相践踏。
成建制撤退时,士兵们还能互相掩护,伤亡率不过一成半。
可一旦演变成溃逃,慌不择路的奔命中,人马相撞、自相残杀的伤亡能飙升到八成。
此刻,黄台吉眼前的旷野,正上演着这样的人间炼狱。
黄台吉死死攥着拳头,面色难看。
他是这次进攻的先锋主帅,若是八旗精锐折损过半,父亲努尔哈赤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会如何审视他?
责罚是轻的,恐怕连他多年苦心经营的汗位继承权,都会彻底化为泡影。
他仿佛已经看到代善、莽古尔泰那些兄长们幸灾乐祸的嘴脸,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四贝勒!副纛……副纛拿来了!”
梅勒额真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他浑身是泥,甲胄被树枝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手里高举着一面尺寸稍小的黑纛,旗面上的图案虽不及主纛威严,却依旧透着肃杀之气。
阿济格在一旁看得直咬牙,他的虎枪上还滴着血,望着那些像没头苍蝇般乱窜的八旗子弟,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竖起来有什么用?四贝勒,你看看!正白旗跑成了散沙,汉军旗连影子都没了!再不走,咱们都得被明狗包了饺子!”
他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承认现实。
“今日输了就输了,只要咱们活着回去,总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黄台吉没有理会阿济格的嘶吼,他的目光像鹰隼般扫过混乱的战场。
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大金没有完全溃败!
正白旗确实垮了,士兵们丢盔弃甲,连旗甲喇的标志都散了。
但两蓝旗的核心还在,那些白甲兵虽在后退,却依旧簇拥着旗主的旗号,没有彻底散架;两红旗虽阵型散乱,却在萨哈廉的呵斥下,保持着基本的队列,正且战且退。
“还有机会!”
黄台吉猛地抓住梅勒额真手里的副纛,转身对身边的亲卫嘶吼。
“把旗给我竖起来!就在这战车上!”
“四贝勒你疯了?!”
阿济格大惊。
“不竖起来才是真的疯了!”
黄台吉一把推开阿济格,亲自将副纛的旗杆插进战车的石缝里。
“这旗是给两红旗、两蓝旗看的!告诉他们,主帅还在!指挥还在!”
“吹海螺!三长三短!”
黄台吉对着号手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