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声在旷野上回荡了整整两个时辰,天边终于泛起了鱼肚白。
晨曦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笼罩战场的硝烟,露出沈阳城头那面被血污浸染的明旗。
熊廷弼站在城楼最高处,官袍早已被晨露打湿,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城下的战场。
他在这里站了一夜,眼里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如锋。
沈阳城下,明军与建奴的八旗主力仍在胶着。
安定门方向,步兵方阵虽已残缺,却依旧像一块顽强的礁石,抵挡着镶黄旗的轮番冲击。
德胜门的骑兵在陈策的带领下,正与正白旗展开拉锯,马刀碰撞的脆响隔老远都能听见。
最惨烈的是西南角,那里的尸骸已经堆成了小山,明军的残兵正依托着几辆废弃的楯车,与冲上来的建奴白甲兵殊死搏斗。
双方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
建奴的骑兵虽勇,却始终无法彻底撕开明军的防线;明军的步卒虽疲,却靠着阵列和火器,一次次将敌人逼退。
阳光渐渐升高,照亮了战场上的每一处血腥。
折断的长矛、炸碎的甲胄、倒毙的战马,还有那些嵌在泥土里的箭矢,密密麻麻像一片绝望的森林。
熊廷弼的目光落在一处混战最烈的地方:
三名明军士兵背靠背,用断刀和矛杆抵挡着七八名建奴的围攻,其中一人的腿已经断了,却依旧用身体护住同伴,直到被乱刀砍倒。
而就在不远处,几名建奴正试图拖拽同伴的尸体,却被城上射来的火箭引燃了战袍,惨叫着滚进尸堆。
“互有损伤……”
熊廷弼低声自语。
建奴并没有展现出传说中“满万不可敌”的绝对性优势,他们的伤亡甚至比明军还要多些。
至少从战场上的尸骸数量看是这样。
这一刻,熊廷弼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明悟,像拨开了笼罩辽东多年的迷雾。
不是建奴真的不可战胜,也不是辽东的明军天生怯懦。
他想起萨尔浒之战:杜松的西路军被数倍于己的建奴围歼,马林的北路军在萨尔浒战败后,仅存的残兵如何抵挡八旗主力?
开原、铁岭之战更是如此,守城的明军不过数千,面对数万建奴的猛攻,能坚持数日已是不易。
那些战役里,明军往往是在兵力悬殊、粮草不济、甚至连主将都心存侥幸的情况下仓促应战,所谓的“野战不敌”,更多是兵力与士气的双重溃败。
“战法错了,士气也散了。”
熊廷弼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