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军阵的号角声暂歇,但沈阳城内的明军却无暇喘息。
城墙之上,斑驳的箭痕如疮疤般密布,砖石缝隙间浸透黑红的血渍。
城下尸骸堆积,断肢残甲混杂在焦土之中,引来成群的绿头苍蝇,嗡嗡盘旋。
臭。
那股腐臭犹如实质,裹挟着血腥与硝烟,从城墙的每一道裂缝渗入城内。
守军不得不以湿布掩住口鼻,否则光是呼吸,便足以令人作呕。
“清点守城器械!”
负责军需的千总嘶哑着嗓子下令,嗓音像是被火燎过。
佛郎机炮的子铳已用尽大半,火药受潮结块,需紧急晾晒。
箭楼库存见底,守军不得不拆下房梁,临时削制木箭。
城头堆积的滚木礌石早已耗尽,如今连墓碑、磨盘都被征用。
“再这样下去,守城器具支撑不了太久了。”
熊廷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于是乎,他命人冒险在战场上回收箭矢、刀剑、滚木这些东西。
“收甲!敛箭!”
一队辅兵趁着攻城间隙,缒绳而下,在尸堆中翻拣尚能使用的兵甲。
刀剑,刃口崩裂的,回炉重铸;完好的,擦净血锈,分发给新兵。
箭矢从尸体上拔下,箭簇完好的重新捆扎,染血的以沸水煮过。
甲胄,铁片松散的,用皮绳加固;破损严重的,熔铸为守城铁蒺藜。
“动作快!天黑前必须撤回!”
带队把总不时抬头,警惕地望向远处后金大营。
另外一个要在守城间隙处理的,就是尸体。
白日里,城下的尸骸已开始腐烂,蝇虫嗡鸣,恶臭冲天。
若放任不管,不出半个月,疫病便会席卷全城。
到那时,不必等建奴破城,守军自己就会先倒下一半。
“传令!”
熊廷弼嗓音沙哑,却不容置疑。
“夜不收缒城,收殓我军将士——百步外深坑掩埋,撒石灰三层!”
夜色如墨,数十名精锐“夜不收”借着绳梯悄然下城。
他们以湿布蒙面,腰间别着短刀,手中提着铁铲,在尸堆中小心翻找着明军的遗体。
先从甲胄制式、发髻样式、腰牌姓名辨认身份,之后命后续下来的明军搬运尸体。
搬运的时候轻抬轻放,断肢残躯也要尽量拼凑完整。
最后在百步外挖出丈余深坑,铺一层生石灰,再覆一层土,最后以青砖刻碑,上书“大明忠烈冢”。
“兄弟,走好。”
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