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云吞没了残月,整个海运仓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赵集弓着身子,紧贴着仓廒的砖墙,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老鼠,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官靴踩在青石板上,几乎无声,可他的心跳却如擂鼓,震得耳膜生疼。
他时不时回头张望,生怕巡更的仓兵突然从暗处杀出。
远处,几盏孤零零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微弱的光线被黑暗吞噬,照不亮他惨白的脸。
终于,他摸到了一处堆放干草的角落。
干草堆得极高,只需一点火星,便能燃起滔天大火。
赵集的手在发抖,指尖冰凉,几乎捏不稳火镰。
他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掏出火石,又摸出火绒,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咔嚓——”
火镰擦过火石,迸出几点火星,却没能点燃火绒。
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后背早已湿透,夜风一吹,冷得刺骨。
“再来……再来一次……”
他颤抖着又试了一次,这一次,火绒终于“嗤”地燃起一小簇火苗。
他颤抖着将火苗凑向仓廒角落堆积的干草,喉头滚动,眼中闪烁着疯狂与绝望交织的寒光。
“天不怜我……便休怪我……”
话音未落,火舌已舔上草堆,霎时间“轰”地一声,烈焰如毒蛇般窜起,映得他面目狰狞。
然而,就在这一瞬。
“咻——!”
一声尖锐的哨响撕裂夜空,紧接着便是铁靴踏地的轰鸣,如闷雷般由远及近,震得仓廒地面微微颤动。
赵集浑身一僵,尚未回头,便听“嗖”的一声破空之音。
“笃!”
一支弩箭精准钉入他脚前三寸,箭尾震颤如毒蛇吐信,箭簇深深嵌入青石,溅起几点火星。
“赵大使好大的胆子。”
阴柔的嗓音从黑暗中浮出,似毒蛇缠绕脖颈,令人毛骨悚然。
魏忠贤披着猩红蟒袍,缓步而来,月光映照下,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似笑非笑,眼中却无半点温度。
他身后,锦衣卫如潮水般涌入,顷刻间将仓廒围得铁桶一般,绣春刀寒光闪烁,映得火光都黯淡了几分。
“哗啦——”
一桶冷水当头泼下,刚燃起的火苗在“嗤”的一声中化作一缕青烟,袅袅消散。
赵集踉跄后退,脊背撞上粮袋,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魏忠贤冷笑一声,指尖轻轻抚过袖口金线绣的螭纹,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