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紫禁城的飞檐在月光下勾勒出森然的轮廓。
李汝华踏着青石板缓步走出午门,身后朱红的宫门在太监手中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轮孤月高悬中天,清冷的月光洒在太和殿的金顶上,又顺着汉白玉台阶流淌而下,将李汝华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寂寥。
这位内阁辅臣眉头深锁,连脚步都比平日沉重三分。
“阁老留步!”
一声呼唤从身后传来。
李汝华驻足回首,只见户部尚书李长庚提着官袍下摆,快步追来。
月光映照下,他额间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李部堂有何事?”李汝华微微颔首,声音里透着疲惫。
李长庚在轿前站定,借着灯笼昏黄的光亮,仔细打量着李汝华的神色。
“阁老今日面圣之后,为何这般忧心忡忡?”
李汝华闻言,抬手示意轿夫退后几步,压低声音道:“陛下此番在天津设市舶使司,看似是利国利民之举,实则效果如何,我心忧之。”
李长庚闻言眉头紧锁,上前一步道:“阁老此言何意?下官愚钝,还望明示。”
李汝华环顾四周,见左右无人,这才低声道:“你可曾想过,这市舶一开,江南那些士绅会作何反应?”
“自万历末年以来,南直隶、浙江等地士绅势力日渐坐大。东林诸公虽多被罢黜,但其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江南的豪族巨贾啊!”
夜风吹动李汝华的官袍,他抬手按住被风吹起的衣角,继续道:“这些年来,他们垄断月港、广州的海贸,丝绸瓷器之利尽入囊中。如今陛下要在天津另开市舶,无异于断人财路。”
李长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阁老是担心他们会.”
“不错!”
李汝华重重地叹了口气。
“一旦北方海商可直接与番商交易,江南那些中间商的暴利必然大减。更可怕的是,若丝绸、瓷器改走天津,江南市舶司的税收必将锐减。到那时,那些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的士绅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啊!”
李长庚闻言,眉头微皱,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牙牌。
月光下,他的神色阴晴不定。
“阁老所言极是。”
李长庚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深思。
“江南一地,岁输漕粮四百万石,商税更占天下三成。自万历爷加派辽饷以来,苏州、松江等地已是民怨沸腾。去岁应天巡抚奏报,仅苏州一府,拖欠税银就达二十万两之巨。”
“更遑论陛下近来重开西厂,复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