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卿值房。
东阁大学士李汝华与户部尚书李长庚静候。
时值春日,清晨水雾弥漫,屋檐之才,偶有水滴坠地,声声清脆。
李汝华端坐于檀木圈椅之上,双手拢于袖中,目光低垂,似在沉思。
案上茶盏已凉,却未曾动过一口。
他眉间微蹙,显是心中有事。
李长庚则略显焦躁,负手立于窗前,指尖不时轻叩窗棂。
他抬眼望向乾清宫方向,低声道:“陛下今日召见,不知是否与辽东军饷有关.”
李长庚自接任户部尚书以来,便再未有过一日安眠。
朝廷用度浩繁,处处伸手要钱——九边军饷年年告急,辽东战事耗费如流水,各地灾荒赈济刻不容缓,百官俸禄拖欠不得,更遑论今岁天子大婚,内廷用度更是丝毫不能减省。
他每日面对堆积如山的奏请,太仓银库却日渐空虚,每一笔支用都如剜肉补疮。
朝堂之上,武将催饷,文官讨俸,皇帝问账,他夹在中间,左右支绌,焦头烂额。
抄家晋商、查抄皇庄、追缴贪官赃银,充入国库的银两看似堆积如山,可转眼间便如雪融于沸汤:辽东军饷、九边年例、赈灾修河、百官俸禄,哪一项不是无底洞?
更别提今岁天子大婚,内廷用度更是丝毫不能俭省。
李长庚原本就不算茂密的头发,如今更是稀疏得可怜。
若非那顶乌纱官帽遮掩,他那日渐敞亮的‘地中海’,怕是要成为六部同僚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户部的差事,简直比走钢丝还难!
李汝华闻李长庚之言,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沉吟道:“辽东战事将起,打仗就是烧钱,陛下此时召见,多半为此事。”
他抬眼看向李长庚,声音低沉:“上月太仓银库的账册,你可带在身上?”
李长庚神色一僵,从怀中掏出一本蓝皮册子:“只剩三百余万两,若再拨辽东,今岁陛下大婚,哪还有钱支用,更何况”
户部尚书话音未落,值房外太监尖细的嗓音骤然响起:“宣东阁大学士李汝华、户部尚书李长庚觐见!”
李汝华整了整绯红官袍,临行前瞥见案头凉透的茶盏,水面映出自己紧锁的眉头。
“先拜见陛下罢!”
他做过户部尚书,知道其中的难处。
要是听李长庚诉苦,那是三天三夜都听不完的。
李长庚望着李汝华沉稳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
他暗自长叹一声,将满腹忧虑强压心底:“罢了,且看陛下今日要议何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