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谟仰面淋着冷雨,恍惚看见年轻时的自己站在金水桥上。
那会儿他还以为,清浊之分当真如砚中墨色般分明。
但现在他早就清楚了,清浊难分,清浊不分。
“老夫今日所为,只为揭露尔等伪君子真面目!至于身后骂名……呵,老夫早已不在乎!”
锦衣卫上前,将高攀龙等人拖走,咒骂声渐行渐远。
而周嘉谟则缓缓闭上眼,任由鲜血滴落。
他知道,自己已无回头路。
但至少——他保住了周家满门的性命。
左顺门外的跪谏尚未真正掀起风浪,便在雷霆手段下戛然而止。
锦衣卫的缇骑如黑云压城,将高攀龙等一干带头官员拖出人群,铁链缠身押往诏狱。
那些方才还慷慨激昂的言官此刻面如土色,有人瘫坐在地,有人抖如筛糠,更有甚者当场晕厥。
魏忠贤冷眼扫过这群朱紫贵人,心中多有鄙夷。
这些人口口声声为国为民,但实际上,还不是在乎自己的些许利益?
伪君子罢了!
雨势渐急,冲刷着青砖上的血迹与泪痕。
周嘉谟被两名锦衣卫搀扶起身,虽免职归家,却得了皇帝一句“念其戴罪立功,准以原品致仕”的恩旨。
他踉跄走过跪伏的人群时,无人敢抬头与他对视,唯有几声压抑的啜泣混在雨声中。
老尚书扯了扯染血的衣襟,忽然嗤笑。
昨日高攀龙逼他做“清流楷模”,今日这群人却连骂他“阉党走狗”的胆气都没了。
原来,之前的我,在陛下眼中,竟如此可笑吗?
此刻。
通政司衙门外,三百余名联名罢考的举子被锦衣卫团团围住。
为首的几名举子仍强撑脊梁,高喊“士可杀不可辱”,却被校尉一棍敲碎膝盖,拖死狗般丢进囚车。
魏朝撑伞而立,慢条斯理地念着名册:“凡列名者,革除功名,永禁科场。”
话音未落,人群已炸开哀嚎。
有白发老童生当场呕血,更有甚者跪地磕头如捣蒜:“学生是被胁迫的啊!”
文震孟被锦衣卫按跪在青石板上,官靴踏碎了他方才还紧攥的联名奏疏。
雨水将墨迹晕开,如同他此刻溃散的野心。
“冤枉!学生冤枉啊!”
他挣扎着仰头嘶喊,喉结在瘦削的脖颈上剧烈滚动。
“学生不过受高攀龙胁迫传话,何曾参与密谋?这功名是寒窗数十载博得的,不能革啊!”
他后悔了。
自己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