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处骤然止步,跪伏而下。
“臣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杨涟,恭请陛下圣躬万安!”
他的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金砖上,两个月前离京时束得一丝不苟的鬓发,此刻已夹杂着几星刺眼的白。
天子指尖在蟠龙扶手上轻轻一叩,轻声道:“朕安。”
魏朝早已备好锦墩,躬身立于一侧。
杨涟却仍伏跪于地,额头紧贴金砖,声音嘶哑如砂纸磨过:
“臣有负圣恩。此番巡漕百日,臣只斩蠹吏七人,追赃银三千两,然漕河之弊,深如九渊。“
对于这个结果,朱由校并不奇怪。
按照文官的法子去巡漕,作用有限。
实际上,万历年间历代巡漕,都只是做到了暂时性的漕运畅通,减少损耗。
杨涟去巡漕,也是这种结局。
漕运之弊,根深蒂固,如老树盘根,上下勾连,已成铁板一块。
御史虽持尚方宝剑,却也只能斩断几根浮于表面的枝蔓,那些被查办的官员,不过是庞大利益链条中最末节的小卒。
沿河州县豪强与漕运衙门早已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每当御史巡查,地方官员表面恭顺,背地里却阳奉阴违,甚至暗中串联抵制。
账簿可以一夜之间重造,证人能在审讯前‘暴病而亡’,就连那些被关进大牢的贪吏,第二日就可能因某位重臣的‘关照’而大摇大摆地走出牢门。
至万历中后期,漕政腐败已入膏肓。
杀几个贪官,不过如同割去溃烂痈疮上的一层薄痂,转眼间便有新的蠹虫填补空缺,甚至变本加厉。
这就是令人绝望的‘前腐后继’。
漕督换了三任,可山西票号的银票依旧在官员袖中传递;仓场大使革职查办,但霉米充好粮的勾当从未断绝。
更可怕的是,这套腐烂的体系竟成了百万漕工赖以生存的畸形温床。
那些被克扣的漕粮、被抽走的银两,经过层层盘剥后,竟也成了沿河贫民苟活的最后依托。
这便造就了一个荒诞的现实:清官想要根治漕弊,反倒要先面对饿殍遍野的惨剧。
如此顽疾,非刮骨疗毒不能根治。
可这‘骨’连着多少权贵的命脉?
这‘毒’又渗入了多少衙门的骨髓?
朱由校心中明白:对于漕运,非下重刀不可。
文官和光同尘那套,是完全没作用了。
“那杨卿此番巡漕,还有其他成果否?”
杨涟从袖口中掏出一本小册,将其双手举过头顶,魏朝接过小册,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