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武侯薛濂已喝得袍带松散,踹翻了脚边的鎏金炭盆,炭火溅到抚宁侯朱国弼的锦缎靴面上,朱国弼却浑不在意,只将怀中瑟瑟发抖的雏妓往膝头一按,拎着酒壶往她衣领里灌:“喝!本侯赏你的美酒!”
楼下大堂里,数十名千户早没了官仪。
有人踩着案几跳《胡旋舞》,腰间绣春刀撞得杯盘叮当;有人扯过琵琶女的罗帕蒙眼,跌跌撞撞玩捉迷藏;更有人掏出骰子拍在桌上,嚷着要拿军饷当赌注。
龟奴们捧着描金食盒穿梭其间,盘中驼峰猩唇、鲍脍美食竟无人动筷。
有穿月白襦裙的清倌人抱琴登场,还未拨弦,便被郭应麟一把拽进怀里。
他扯开她衣襟摸进内袋,掏出一把碎银砸向琴面:“弹什么《阳关三叠》!给爷唱十八摸!”
琴弦“铮”地崩断,那女子吓得眼泪砸在薛濂探来的手背上,薛濂却舔着指尖怪叫:“咸的!莫非是相思泪?嘿嘿,我最喜欢有夫之妇了!”
这些人当真是人渣!
张之极冷眼看着这场荒唐戏,指节在案底轻叩三下。
屏风后立刻闪过几名小厮,捧着鎏金酒壶挨桌斟酒。
那壶嘴暗藏机关,清酒入他杯,混了蒙汗药的浊酒灌向千户,这是他从教坊司学来的把戏。
被他‘喝晕’的千户,已有三四个了。
“小国公怎的不喝?”朱国弼突然摇摇晃晃凑过来,酒气喷在他脸上。
“莫非.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
他击掌高呼,说道:“来人!把雪香楼的头牌苏小小请来!她可是正德年间名妓的后人,会学杨贵妃醉嗅牡丹,小国公,你可要好生怜惜她。”
“侯爷,不必客气”
话音未落,楼外忽传来整齐的踏步声。
张之极听此声,顿时知晓时候到了。
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起身猛地摔杯为号,二楼雕窗“砰”地被撞开,数十名黑衣箭手张弓搭箭对准席间。
几乎同时,大堂正门被破开,河南标营铁甲军士潮水般涌入,刀光映得满堂妓女钗环失色。
“诸位。”
张之极慢条斯理系上玉带,他环视楼中众人,话语却是让人生寒!
“陛下欲整顿京营,尔等罪行昭昭,若束手就擒,尚有活路;胆敢反抗,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