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君华指尖跃动的夕阳光弧,如同一个无声的句点,落在这漫长而沉默的午后。
那轻微的招手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却又奇异的平和。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宣告——属于孤峰白昼的寂静守望结束了,属于暖阁与长夜的序章即将翻开。
江澄坐在青石上,看着那道被晚霞勾勒得如同神祇的金色身影。宴君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深邃如渊,映照着漫天燃烧的云霞与即将降临的暮色。那目光里没有催促,只有一种历经万古沧桑后的了然与等待。仿佛三百年的光阴,都沉淀在这一刻无声的凝望里。
他体内的那道无形枷锁,依旧温顺地蛰伏着,如同忠诚的护卫,感知着主人意志的流转。心门紧闭依旧,但门缝中透入的光,却因这漫长午后里笨拙的靠近、无声的劳作、那微不可察的颔首、以及这方承载着梅香的素帕,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温暖且……具体。那道光,不再仅仅是穿透缝隙的微光,而像一盏被点燃的、温润的灯,映照着他此刻复杂的思绪。
夕阳的金辉在宴君华指尖消散,暮色如同轻纱,从云海深处悄然弥漫上来,给孤峰之巅镀上一层朦胧的蓝紫色调。风也带上了黄昏特有的凉意,吹拂过江澄沾着泥痕的素白衣袖,带来一丝微冷。
江澄缓缓站起身。
动作不再有初时的僵硬或试探的谨慎,而是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沉静。他没有立刻走向暖阁,也没有再看一眼药圃中那株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的凝露草幼苗——它已在他心中扎下了根,无需时刻凝望。他只是微微侧首,目光最后一次扫过这片承载了他笨拙靠近与无声回应的药圃,扫过那株沉默的寒玉古梅,最终,落定在暖阁那扇敞开的、透出柔和光晕的门扉上。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赤脚踏在微凉、带着细小砂砾的岩石地面上,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他没有走向宴君华,而是径直朝着暖阁的方向走去。步伐平稳,背脊挺直,素白的衣袂在渐起的晚风中轻轻拂动,沾染的泥痕在暮色中显得愈发清晰,如同他此刻无法抹去的印记与蜕变。
一步,两步……他与古梅下那道金色的身影错身而过。
距离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