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亭的木栏被夜露浸得发凉,柳清照倚着栏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那道被杨过偷偷绣上的云纹——丝线微凸,像一道隐秘的脉搏,在皮肤上轻轻搔刮。
夜风裹着山间湿气拂过颈侧,凉意如蛇游走,她下意识缩了缩肩。
三更梆子刚歇,远处传来青石板上的脚步声,沉稳如钟,每一步都踩得她心跳漏半拍——是乔峰到了。
那脚步声踏在石阶上,竟似带着回音,仿佛不是一人行走,而是二十年的冤魂随行。
她转身时,月光正落在乔峰肩头,银辉如霜,映出他肩胛骨的轮廓,像一对收拢的翅。
他卸了帮主服饰,只穿件青布短打,布料粗粝,却洗得发白,领口磨出毛边,触手如砂纸。
腰间却仍系着那枚玄色虎符,冷硬地抵在皮带上,像块沉甸甸的伤疤,压得他身形微沉。
“林兄弟。”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陶瓮,喉间滚动的气音带着粗粝的震颤。
目光扫过她身后的山峦,瞳孔深处有火光熄灭后的余烬。
柳清照喉结动了动,吞咽的动作牵动颈侧筋脉,像有根线在体内收紧。
康敏临去前那句“雁门关的血还没擦干净”,此刻正像根细针戳在她后颈,刺得她头皮发麻,连带指尖都微微发颤。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东方:“乔帮主看那山。”
乔峰顺着她的指尖望去。
夜色里的山峦像头伏着的巨兽,轮廓模糊却气势压人,山脊如脊骨耸起,云雾缠绕其腰,仿佛随时会昂首咆哮。
风从山口灌来,带着松针的苦香和泥土的腥气,吹得亭角风铃轻颤,发出细碎如骨牌碰撞的声响。
“你以为那是仇恨的源头。”柳清照的声音轻得像风,却字字入耳,“可你越想翻过去,它就越压得你喘不过气。二十年前雁门关的血,是你父母的血;二十年后若你再去,流的会是你的血,是那些信你敬你的兄弟的血。”
乔峰的手指突然攥紧栏杆,木刺扎进掌心,他却浑然不觉。
指节泛白,青筋暴起,像要将整座山捏碎。
他喉结滚动两下,声音里带着碎瓷般的裂痕:“我总想着……总要去看看,当年那些人是不是真如康敏所说,存着害我之心。”
“你要的不是真相。”柳清照往前半步,月光照亮她眼底的灼意,瞳孔深处似有炭火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