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复健室的阳光斜照进来,将灰尘照得纤毫毕现。空气里混杂着汗液、消毒水和一种沉闷的毅力。
丁程鑫比昨天更早地被小赵扶到平衡杠前。他的指尖再次扣紧冰冷的金属,目光却不再像昨天那样只盯着脚下虚无的地胶。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低沉的嗡鸣声由远及近。
来了。
他没有抬头,但全身的感官都聚焦在了门口。余光里,那辆熟悉的轮椅被推进来,停在离他最远的角落。黑色的驱动装置放在踏板上,规律地嗡鸣着,像一个冰冷的心跳外置音响。
马嘉祺依旧戴着那顶黑帽子,头垂得很低,整个人几乎要缩进那件宽大的病号服里。他的护士低声跟小赵打了个招呼,便拿出手机在一旁安静地站着。
小赵拍拍丁程鑫的背:“好,今天我们试着把重心移到左脚,右脚轻轻往前点地,就像这样…”她示范了一下。
丁程鑫深吸一口气,尝试集中精神。他抬起沉重的右腿,肌肉纤维撕扯着,带来清晰的痛感。他的全部意志都用来对抗这种生理上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微的、金属卡扣弹开的“咔哒”声。
很轻,但在复健室相对安静的环境里,却异常清晰。
是马嘉祺那边发出的。可能是护士在调整轮椅的某个部件,也可能是他腿上盖着的毯子滑落碰到了什么。
丁程鑫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几乎是本能地,朝着声音的方向飞快地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
马嘉祺不知何时微微抬起了头。帽檐下的阴影里,那双眼睛正看向他。不再是昨天那种空洞的、快速闪避的茫然,而是一种…极专注的、带着某种复杂计算意味的凝视。
他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丁程鑫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的右腿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在评估一个力学难题。那眼神锐利得几乎不像一个重度抑郁的患者,倒像他以前在琴房里挑剔某个不够完美的音符。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猝不及防地相撞。
马嘉祺像是被电到一样,猛地颤了一下,立刻仓惶地低下头,把脸更深地埋进阴影里,只留下一个泛红的耳尖和瞬间绷紧的下颌线。
那短暂的、专业的、近乎本能的凝视,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沉没,却留下了层层扩散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