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泼翻的浓墨,把花果山的石桌浸得发沉。六耳猕猴拎着个酒葫芦,脚步虚浮地晃到孙悟空面前,葫芦口的酒液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打湿了胸前的绒毛。“陪……陪俺喝一杯。”他声音发飘,耳朵尖红得发亮,显然已经醉了大半。
孙悟空皱着眉接过葫芦,指尖触到对方微凉的皮肤时,明显感觉到那六只耳朵都在微微颤抖。“你根基受损,鸿钧老祖那法魄打在你身上,本就该静养,喝什么酒?”他的声音里带着惯有的不耐烦,却还是拧开葫芦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滚过喉咙,烫得人发慌。
六耳猕猴突然笑起来,笑声里裹着酒气,还有说不清的委屈:“静养?俺凭啥要静养?鸿钧那老东西凭啥打俺?就因为俺是六耳猕猴?就因为俺……”他猛地攥住孙悟空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你也觉得俺是异类,对不对?”
这时李悟清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带着哭腔,像是被夜露泡过:“你为什么不爱我?”她往前走了几步,月光落在她脸上,泪痕看得一清二楚,“你跟鸿钧他们一样,打心眼儿里瞧不上俺。你是不是觉得俺这六个耳朵恶心?是不是见了就烦?”
六耳猕猴的眼神忽明忽暗,酒意让他的情绪彻底失控,他甩开孙悟空的手,指着自己头上的耳朵嘶吼:“是!俺是有六个耳朵!可这不是俺选的!你以为俺愿意每天听着三界的闲言碎语?愿意听见那些人在背后骂俺‘杂种’?”他忽然转向孙悟空,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点乞怜的味道,“你也不想跟俺谈了,对不对?你根本不喜欢俺……连俺名字里有个‘悟’字,你都讨厌,是不是?就因为你是孙悟空,这‘悟’字就得归你一个人?”
酒葫芦从他手里滑落在地,“哐当”一声碎成几瓣,剩下的酒在石缝里渗开,散发出浓烈的气味。六耳猕猴晃了晃,差点栽倒,被孙悟空伸手扶住。他的六只耳朵耷拉着,像被雨打湿的叶子,声音里的戾气渐渐散了,只剩下浓浓的疲惫:“俺就是想知道……凭啥你们都能活得理直气壮,俺就只能是个异类……”
夜风吹过,带着花果山特有的桃香,却吹不散这满室的酒气和说不出的憋闷。孙悟空扶着他,火眼金睛在夜色里亮了亮,最终只是低声道:“先回洞歇着,醉话少说。”可他心里清楚,有些话,就算醉了,也是藏了太久的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