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完赵德秀的话,韩匡嗣的眼睛就微眯起来。
宋朝国内大儒遍布,赵德秀若有学业上的疑问,何须来询问自己?
可纵算察觉到这一点异常,韩匡嗣却无法开口拒绝。
因为韩匡嗣没有拒绝的理由。
首先赵德秀作为大宋储君,他能够“不耻下问”,算的上是给他脸面,若他不知好歹贸然拒绝,世人定会非议他跋扈。
而他身为契丹正使,他的跋扈恶行是会影响到契丹的。
韩匡嗣深知在契丹国内,有许多政治敌手都想抓住他的把柄致他于死地,他不能给人留下话柄。
另外韩匡嗣无法以学艺不精的缘由,拒绝赵德秀的请教。
韩匡嗣得顾忌到先父韩知古的名声。
韩知古在契丹的优良名声与政绩,是韩氏一族在契丹生存的土壤,韩匡嗣怎会允许这片沃土中出现半点污泥?
两方面不可,将韩匡嗣拿捏的死死的。
虽心有警惕,韩匡嗣还是无奈回道:
“殿下好学之心,实在令人敬佩。
然外臣才疏学浅,学识不及先父一二,若一会解答有误,还望殿下见谅。”
韩匡嗣怀疑,赵德秀是想通过学识攻击他,故先打了个预防针。
可韩匡嗣的猜测是错的。
赵德秀要的不是他回答的内容,要的是他肯回答的态度。
赵德秀用手指敲击着案上的《周礼》,发生一阵阵清脆的声响。
他语调平和,却像投石入水:
“宗法有言,继承当以嫡长为先。
《周礼》中更有大儒批注:祖制不可废。
然孤观天下事例,竟发现天下丧乱数十年间,违逆祖制,违逆嫡长继承制者不知凡几,这是为何?”
赵德秀的询问,像极了一个不知变通的“腐儒”。
乱世之中,强者为王,谈何礼制?
但赵德秀的询问一落入韩匡嗣耳中,就让他神色骤变。
在韩匡嗣心中警铃大作,想着要阻止赵德秀进一步询问时,一番更直接的话语响彻在堂中。
“就像贵国之人皇王,他是嫡长,孤亦是嫡长,彼之遭遇,孤甚为同情。
不知韩公对这一事,是如何看待呢?”
犀利的词锋,该来还得来。
问出这番话时,赵德秀脸上的笑意盎然,反观韩匡嗣则是反应迅速。
赵德秀果然是不安好心。
韩匡嗣“啪”地一声,拍案而起。
这一刻,韩匡嗣一直以来刻意保持的雍容气度,慢慢都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