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上午,阳光灼热,蝉鸣聒噪。
刘光福与从港岛匆匆赶来的二老简短会面后,一行人并未寒暄,
甚至没先去安排好的住处,一个三辆黑色轿车组成的小型车队便径直驶向了第二机械厂。
厂区里机器依旧轰鸣,但在这份惯常的喧嚣中,却笼罩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
许多工友都忍不住透过窗户张望,或假装经过放慢脚步——他们的目光,追随着那几辆罕见的豪华轿车,更聚焦于被几位神情精干、步履沉稳的随行人员护卫在中间的那两位老人。
保镖们警惕而不张扬的存在,无声地划出了一片无形的区域,让周遭的空气都安静了几分。
李厂长早已接到消息,殷勤地等在办公楼门口。
一番简短得体的问候后,他立刻转身对跟在身后、脸色苍白、眼神躲闪的刘光奇道:
“光奇同志,家里来了贵客,天大的事也得放下!”
“厂里特批你几天假,好好陪陪老人家,一切以家庭为重!”
刘光奇机械地点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厂里特意腾出的一间小会议室里,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所有好奇的目光。
房间里只剩下刘家四人,空气仿佛凝固了。
刘海中和二大妈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个十几年未见的长子。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清晰的痕迹,那份陌生感让二老一时也有些无措。
二大妈的眼圈几乎是瞬间就红了,嘴唇微微颤抖着。
刘光奇望着父母——父亲似乎比记忆中矮了些,背也更驼了,但眉宇间那抹严厉却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
母亲老了,头发花白,眼角的皱纹深得像是用刀子刻上去的。
十几年分离的光阴,
十几年缺席的赡养,
十几年音讯稀疏的隔阂,
在这一刻化作滔天的巨浪,狠狠冲击着刘光奇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所有的借口、
所有的挣扎、
所有的羞愧,
在父母真真切切站在眼前的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在他心中轰然倒塌,土崩瓦解。
他再也支撑不住了。
就在刘海中那句积压了十几年的“逆子”即将脱口而出的前一瞬,就在刘光福下意识抬起手,试图阻止可能发生的激烈冲突的那一刻——
刘光奇双腿猛地一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筋骨,“噗通”一声闷响,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冰冷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