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像一盆凉水泼在刘光奇身上。
他浑浑噩噩地推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那栋熟悉的三层干部楼。
脚下的楼梯仿佛比以往更加陡峭,每一步都沉重得需要耗费他全身的力气。
厂区食堂的喧嚣、弟弟平静却如惊雷般的话语、还有那即将到来的、悬在头顶的"明天"……所有这些都像一团乱麻,塞满了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却又理不出丝毫头绪。
他用钥匙机械地打开家门,动作迟缓而僵硬。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周雨婷显然还在等他。
听到开门声,她从沙发上站起身,脸上带着惯常的关切,迎了上来:
"回来了?今天厂里接待还顺利吗?没喝太多吧?"
她的目光落在刘光奇脸上时,话语戛然而止。
即使灯光昏暗,她也能清晰地看到丈夫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脸色苍白,眼神空洞,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灵,只剩下一个疲惫不堪的躯壳。
"光奇?你怎么了?"
周雨婷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担忧,
"出什么事了?是接待不顺利?还是……还是厂里那边……"
刘光奇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话。
他机械地脱下外套,又机械地挂好,整个过程一言不发,眼神始终没有聚焦。
"光奇?"周雨婷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刘光奇这才像是被惊醒一般,身体微微一颤,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到妻子脸上。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最终只挤出几个破碎而沙哑的音节,带着一种茫然:
"……爸妈……要来了。"
周雨婷先是一愣,随即更加困惑:
"你好好说啊,是谁要来了?爸妈不是在这吗?"
她指了指里屋,"我爸妈刚睡下。"
这时,里屋的门开了,周父披着外套走出来,周母也跟在后面,两人脸上都带着关切:
"光奇,雨婷,怎么了?这么晚在说什么呢?"
刘光奇看着妻子,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语气依然沉重:
"我是说明天……振民的爷爷奶奶要来了。"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周雨婷震惊地睁大眼睛:
"什么?你爸妈要来?怎么这么突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周父周母也面面相觑,周母忍不住问:
"亲家要来?怎么没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