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冲天的血气又瞬间化为了彻骨的冰寒。
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他若逞一时之快,死得壮烈,身后整个杨氏家族,数百口老小,都将为他的“忠烈”陪葬。
而更多的,是如新任宰相张文蔚这般,凭借着投靠朱温而平步青云的新晋权贵。
他们站在百官前列,眼神闪烁,竭力强压着内心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激动与兴奋,等待着亲眼见证一个新时代的诞生!
以及那属于他们的从龙之功与无尽的荣华富贵。
张文蔚的目光,不时地瞟向祭坛上那个身着紫袍的魁梧身影,眼神中充满了近乎狂热的敬畏与崇拜。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家性命,未来的前程,已经和那个男人的命运,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祭坛之上,气氛更是凝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当今天子李柷,那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正身着极尽繁复、层层叠叠的大裘冕。
这套传承自先祖的祭天礼服,此刻穿在他单薄的身上,显得异常宽大而不合体。
他的头顶,戴着那顶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十二旒通天冠,冠上垂下的十二串玉珠,随着他身体无法抑制的轻微颤抖而微微晃动。
那沉重的冠冕,此刻压在他的头上,却不像一座象征荣耀的无形巨山,更像是一座早已为他精心备好的断头台。
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因寒冷与恐惧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紫,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已被这漫长的仪式所抽干。
清晨在紫宸殿,当内侍监那张谄媚而又惊恐的脸出现在床前,将他从一个混乱的噩梦中唤醒时。
他便知道,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宫女们为他更衣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们的手在剧烈地颤抖,好几次都扣错了衣带。
当那冰冷沉重的通天冠戴上头顶,他透过御座前那面巨大的铜镜,看到的不是自己那张尚带稚气的脸。
而是几年前,同样是在这座宫殿里,被朱温的爪牙蒋玄晖用一杯毒酒鸩杀的父皇。
昭宗皇帝李晔。
父皇临死前,那双充满不甘与怨毒的眼神,至今仍是他每个午夜梦回时最深的恐惧。
他像一个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线操控着的提线木偶,在身旁礼部尚书苏循赍那如同蚊蚋般低不可闻的声音引导下,机械地完成着每一个动作。
焚香、跪拜、献上早已准备好的牛、羊、猪三牲……
每一个流程都精准无比,每一个动作都无可挑剔,却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