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碎瓷之事,弘昼“酒后失言”之事,桩桩件件都透着不寻常。傅恒闭上眼,脑海中突然闪过多年前的画面——景娴穿着鹅黄襦裙,坐在海棠树下翻《女诫》,阳光透过花叶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碎金。那时他们还未被卷入这深宫内苑的漩涡,他以为只要他功成名就,便能求娶这位心尖上的姑娘。
可如今,她成了和亲王的福晋,还身陷与纯妃的争斗中。这张字条,是她布下的局,是她刺向敌人的刀,而他,心甘情愿做那递刀的人。
富察傅恒来人。
傅恒猛地睁开眼,眸中已不见半分犹豫,富察傅恒备马,带十名亲兵,去城南旧窑。
亲卫们虽疑惑为何要去废弃窑厂,却还是迅速备妥。夜色如墨,马蹄踏过积水的青石板路,溅起半人高的水花。傅恒坐在马背上,披风被夜风掀起,露出腰间悬挂的玉佩——那是景娴及笄时,富察夫人送他的贺礼,与景娴的那枚本是一对。
旧窑区在城郊荒僻处,断壁残垣间长满了半人高的蒿草,风吹过窑洞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傅恒勒住马缰,借着月色辨认着砖窑编号,最终停在第三座窑前。
“大人,这里像是被人翻动过。”亲兵指着窑下一块松动的青石板低声道。
傅恒翻身下马,亲自上前搬开石板。石板下果然埋着个青石匣,锁是黄铜的,已经生了锈。他抽出腰间匕首,三两下撬开锁扣,匣内铺着层防潮的油纸,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本账册,封皮已经泛黄,却依旧能看清上面“苏记”二字。
最上面那本账册翻开着,字迹潦草却记载得密密麻麻,某月某日收盐商白银多少两,某月某日送京中某大人古玩若干,甚至连纯妃宫里每月收到的“份例”都记得清清楚楚。其中一页用朱砂画了圈,赫然写着“孝敬纯妃娘娘东珠十颗,翡翠手镯一对”,日期恰是景娴嫁入和亲王府后第三日。
傅恒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帐外的雨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那是他接到景娴被指婚给弘昼时,彻夜未眠听了一夜的雨声。那时他不懂,为何太后要将亲侄女指给素来荒唐的弘昼,如今看着这账册上的字迹,一切都明白了。纯妃早已视景娴为眼中钉,这桩婚事,或许从一开始就裹着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