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冲散过敌军的阵型,身上的伤疤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她指尖拂过明慧的发顶,钮祜禄景娴那年你还小,他从边关回来,给你带了把小银剑,说要教你骑马射箭,可惜……
话说到一半停了。明慧知道“可惜”后面是什么——富察伯伯战死了,额娘那天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夜没出来,第二天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却还是照常教她念书。
“皇伯伯也很好。”明慧忽然说,把手里的海棠枝插进景娴鬓边,“前儿他派人送了两匹云锦,说让给我做新嫁衣呢。”她咯咯地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先生说,皇伯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谁都怕他,可他对我们总是笑眯眯的。”
景娴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像被春水浸过的纸,软了些。她想起上个月入宫,弘历拉着明慧的手问长问短,眼里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转头看见她,却又变回那副威严的样子,只淡淡问了句“王府的海棠开了?”。李玉在旁边悄悄说,皇上前一晚还在看弘昼的旧奏折,看了半宿,叹了好几回气。
花瓣又落了一阵,明慧捡了满满一帕子,正用线串起来,想做个花环。她忽然指着树干上的一道凹痕——那是弘昼当年栽树时,铁锹磕出来的,十几年过去,还浅浅地印在那里,像道没长好的疤。
“额娘,这是什么?”明慧的指尖轻轻戳着那道痕,“是不是阿玛不小心弄的?”
景娴的目光落在那道痕上,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下,猛地移开,落在远处的回廊上。那里的石桌上还摆着个粗瓷碗,是弘昼当年亲手给她煎药时摔裂的,他笨手笨脚地蹲在地上捡碎片,被瓷片划破了手指,血滴在青石板上,像朵小小的红梅,他却只咧着嘴笑:“没事没事,景娴的药没洒就好。”
那时她烦他这副样子,觉得他虚伪,觉得他的愧疚都是装出来的。可后来他咳得厉害,半夜里蜷在榻上,帕子上全是血,却还强撑着坐起来,说明慧踢被子了,要去看看;后来他弥留之际,攥着那方她绣给傅恒的玉兰帕子,指节泛白,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却始终没说一句“原谅我”——他知道她不会原谅,也不敢求。
钮祜禄景娴是风吹的吧。
景娴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了树影里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