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斜斜地穿过和亲王府书房的窗棂,在青石板地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影。景娴握着明慧的小手,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安”字,腕间的银镯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额娘,这个字长得真好看。”明慧仰着小脸,辫子上的红绒球蹭到景娴的衣袖上,她已经十岁了,眉眼间渐渐有了景娴的影子,只是那双眼睛,比景娴多了几分孩子气的明亮。
景娴笑了笑,指尖拂过纸上那方方正正的字:钮祜禄景娴写得好,明慧以后就能一生平安。
她的声音很轻,像落在湖面的秋叶,带着种历经世事的沉静。案几上摆着个白瓷瓶,里面插着几枝刚剪下的雏菊,是明慧早上从院子里摘来的,嫩黄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窗外的海棠树叶子已经黄了大半,风一吹,就簌簌地往下掉。那是弘昼当年亲手栽的,说她名字里带个“娴”字,配清雅的海棠正好。他那时刚从产房外磕破了头,额角缠着白布,却傻笑着搬来树苗,非要亲手种下,结果没站稳,摔了个屁股墩,逗得下人们都不敢笑。
“福晋,前院有位军爷求见,说是从边关来的。”管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几分迟疑。
景娴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边关来的人?她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平静地对明慧说:钮祜禄景娴明慧自己先练着,额娘去去就回。
走到外间,就见一个穿着褪色铠甲的士兵站在廊下,脸上带着风霜,眼眶通红。看见景娴,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哽咽:“奴才……奴才是富察将军麾下的亲兵,富察将军他……”
钮祜禄景娴起来说话。
景娴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指尖却悄悄掐进了掌心。傅恒,这个名字像被尘封了多年的酒,乍一提及,只剩下淡淡的涩。
士兵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裹着的包裹,双手奉上:“将军在乱箭中……没了。这是他临终前,让奴才务必交到您手上的。”
油布解开,里面是一封信,还有一小束用红绳捆着的海棠花。只是那花早已干枯,花瓣蜷缩着,变成了深褐色,像被岁月抽干了所有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