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药味终于散了,却被更浓的香烛味取代,呛得人喉咙发紧。白幡从梁上垂下来,像无数只苍白的鸟,在穿堂风里簌簌发抖。素烛的火苗忽明忽暗,把景娴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又瘦又长,像株被霜打蔫的芦苇。
已是深夜,百官和妃嫔们早就散去了,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景娴跪在太后的灵前,膝盖下的蒲团早就被跪得扁塌,硌得骨头生疼,可她像没知觉似的,脊背挺得笔直,一身石青色素服,连鬓边的银簪都取了,素净得像块刚被雨水洗过的玉。
灵位上的“孝圣宪皇太后”几个字,墨迹还新鲜,却看得她眼睛发酸。她伸出手,指尖快要触到那冰凉的牌位时,又猛地缩了回来,像被烫到似的。
钮祜禄景娴姑母……
她低声呢喃,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殿外的风卷着枯叶,撞在窗棂上,发出“呜呜”的响,像谁在哭。
她想起三天前,太后弥留之际,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指节泛白,眼里却亮得惊人:“丫头,记住姑母的话……护好自己……”那时她还强撑着点头,说“姑母放心”,可现在,她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地上的烛泪积了厚厚一层,像凝固的泪。景娴盯着那团蜡,忽然想起自己刚入宫那年,也是这样的冬天,她被纯妃罚跪在雪地里,回来发了高烧,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用凉帕子擦她的额头。后来才知道,是太后夜里悄悄来看她,还把自己的暖手炉塞在了她被窝里。
“没出息的东西。”那时太后坐在床边,骂她,眼神却软得像棉花,“在这宫里,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你要是学不会狠,迟早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她当时还委屈,觉得姑母太严厉。可后来,纯妃的毒酒,郭贵人的顶撞,朝臣的非议……每次她快撑不住的时候,都是太后在背后给她撑腰,教她怎么藏起软肋,怎么竖起尖刺。
钮祜禄景娴姑母……
景娴的肩膀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金砖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她想起太后总爱剥松子给她吃,说“多吃点,补脑子”;想起她第一次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