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泪。墙内的海棠树探出几枝,枝头稀稀拉拉地开着几朵花,粉白的花瓣被风吹得打旋,落在他脚边,像谁无声的叹息。
“额娘。”永琰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震得他骨头缝都疼。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他对着宫门磕了第一个头。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能闻到尘土混着落叶的气息,像母亲身上那股淡淡的药味。他想起弘昼说,母亲最后抱着他时,手抖得厉害,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原来不是她不爱,是这深宫,容不下她的爱。
第二个头磕下去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湿痕。他想起父皇偶尔看着他时,眼里那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疼爱,还有种他读不懂的恐慌。原来父皇也不是铁石心肠,只是这龙椅太重,困住了额娘,也困住了他自己。
第三个头磕得最重,额头撞得发麻,却比不上心口那阵剜心的疼。他终于明白母亲临终前那句“放他走”——她不要他重蹈覆辙,不要他被困在这四方城里,像她一样,对着海棠树耗尽一生。
可他不能走。
永琰慢慢站起身,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玄色的衣襟沾了尘土,他却仔细地抚平褶皱,动作一丝不苟。他是钮祜禄家的外孙,是大清的皇子,是永琰——这些身份像枷锁,从他出生那天起,就牢牢地锁在了他身上。
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能透过门板,看到母亲坐在海棠树下的身影。她穿着鹅黄的裙衫,笑着朝他招手,辫子上还缠着海棠花。
“额娘,”他轻声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我知道您想让我自由。可有些债,总得有人还;有些责任,总得有人担。”
他想起弘昼醉后的话:弘昼你额娘最恨这宫墙,可她护着你,护着我,护着她在意的人……
原来额娘不是软弱,她的反抗,是用自己的方式,护住了想护的人。
永琰转身,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宫墙在他身后延伸,像两条望不到头的巨蟒,将天空切割成狭长的形状。阳光穿过檐角的飞翘,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额娘未写完的那半行字:“海棠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