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琰的靴底碾过碎玉轩外的落叶,发出“咔嚓”的脆响,在寂静的宫道上格外刺耳。他刚过弱冠,身量已近成年,玄色的皇子常服穿在身上,衬得肩背挺拔,只是眉眼间那抹与景娴如出一辙的清寂,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沉郁许多。
三天前,他在王府的戏台后找到了喝得酩酊大醉的弘昼。叔父抱着个空酒坛,鬓角的白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嘴里反复念叨着“鹅黄裙衫”、“海棠花”。永琰蹲下身,听见叔父含混不清地说:弘昼你额娘叫景娴……钮祜禄景娴……她不是不想抱你,是不敢啊……
那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母亲的名字。宫里的人都叫她“娴妃”,连父皇弘历提起时,也只说“你额娘”,仿佛她生来就只是个符号,没有过去,没有名字。
弘昼她爱穿鹅黄的裙衫
弘昼的手指死死抠着戏台的木板,指节泛白,弘昼爱在钮祜禄府的海棠树下喂猫,会把海棠酥掰成两半,抢不过我就耍赖……
永琰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起幼时偶尔见到的景象:翊坤宫的海棠树下,母亲穿着石青色的寝衣,背对着他坐着,背影单薄得像片叶子。奶娘说“额娘病着”,他想跑过去,却被太监拦住,说“娘娘怕吵”。原来那时,她心里藏着那么多他不知道的事。
弘昼还在说,说母亲如何被送进宫,如何咳血,如何在病榻上最后望着海棠树,说“若有来生,不踏宫门”。说傅恒将军战死沙场时,手里攥着只染血的玉镯,那是母亲及笄时的信物。
弘昼你皇阿玛……他也苦啊……
弘昼忽然哭了,像个迷路的孩子,弘昼可他是皇帝,他放不了你额娘……
永琰走出王府时,日头正烈,晃得他眼睛发疼。他活了二十年,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母亲,曾是那样鲜活的女子,曾有过那样炽热的爱恋,最后却像碎玉轩的海棠树,在深宫里慢慢枯了去。
此刻,他就站在那扇紧闭的朱漆门外。门上的金锁生了锈,阳光照在上面,泛着暗沉的光,像块凝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