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光线像蒙了层灰,斜斜地从窗纸破洞钻进来,在地上投下道惨淡的光带,刚好落在傅恒手背上。他握着景娴的手,指腹反复摩挲着她突出的腕骨,那皮肤薄得像层蝉翼,稍一用力就像会裂开。
钮祜禄景娴傅恒……
一声极轻的气音从榻上传来,像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傅恒猛地抬头,心脏骤然缩紧,连呼吸都忘了——景娴的眼睛睁开了。
那双曾像盛着秋水的眸子,此刻蒙着层化不开的雾,浑浊得看不清东西,却固执地朝着他的方向望过来。眼窝深陷,颧骨突兀地立着,衬得那双眼睛格外大,像受惊的小鹿,茫然又带着点执拗的清明。
富察傅恒是我……景娴,我回来了。
傅恒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喉咙像被沙砾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他想挤出个笑,嘴角却僵硬得像生了锈,牵动着脸颊的肌肉突突直跳。
景娴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在辨认他的声音。过了好半晌,她的嘴唇才缓缓动了动,气音细得像蛛丝,断断续续地飘进傅恒耳朵里:钮祜禄景娴外面的……海棠花……开了吗?
傅恒的呼吸猛地顿住,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光秃秃的海棠枝桠在秋风里扭曲着,像无数双伸向天空的枯手,别说花,连片叶子都没有。地上的残花早就被扫成了堆,在墙角腐烂成泥,散发出淡淡的霉味。
可他看着景娴那双茫然又带着点期盼的眼睛,看着她干裂起皮的嘴唇,看着她因为这句话而微微发亮的瞳孔,喉咙里像堵着团滚烫的棉花,怎么也说不出那个“不”字。
富察傅恒开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嘶哑得不像他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尾音还在发颤,富察傅恒开得……很好。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眶瞬间红了,滚烫的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落在景娴手背上,又顺着她的指缝滴进锦被里,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他慌忙别过头,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