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傅恒娴妃娘娘……
傅恒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脱下沉重的甲胄,露出里面被汗水浸得发皱的常服,一步步挪过去,每走一步,膝盖的旧伤都在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口那阵尖锐的疼。
他在榻边蹲下,视线落在她搭在被外的手上。
那只手曾经那么软,能绣出最灵动的海棠,能稳稳地递过他爱喝的热茶,能在他出征前,紧紧攥着他的袖口,说“傅恒,我等你回来”。可现在,只剩下一把骨头,指节突出得像老树枝,皮肤凉得像冰,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未洗净的药渍,指腹上的薄茧被磨得几乎看不见了。
傅恒的指尖颤抖着,悬在半空,不敢碰,又忍不住。直到景娴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他才像得到了许可,小心翼翼地握了上去。
入手一片冰凉,那寒意顺着指尖往上爬,瞬间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突出的腕骨,那里的皮肤薄得像蝉翼,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破。
富察傅恒对不起……
三个字哽在喉咙里,带着血沫子的腥气。傅恒的眼眶猛地红了,滚烫的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落在景娴的手背上,又顺着指缝滴进锦被里,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
他想起那年在富察府的海棠树下,她踮着脚够花枝,鹅黄色的裙角扫过他的靴面,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傅恒,你说这花能开多久?”
他说:“开到你嫁人的那天。”
那时他以为,他能护着她,护着这海棠花,护着她眼里的光。可他错了。他去了准噶尔,回来时她成了皇上的人;他被贬去遵化,她在宫里受着克扣和暗算;他去平定回部,她却病成了这副模样。
他所谓的战功,所谓的荣耀,原来都是用她的苦熬换来的。
富察傅恒是我没用……
傅恒的声音哽咽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富察傅恒我答应过要护着你,却让你受了这么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