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暮春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院中的海棠树落了满地残红,风一吹,花瓣打着旋儿飘起来,像无数只折了翼的蝶,扑簌簌落在景娴的发间、肩头。
她就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从辰时到申时,一动不动,连姿势都没变过。石青色的旗装洗得有些发白,空荡荡地罩在身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像只即将被风吹散的纸鸢。
“娘娘,回屋吧,风凉。”贴身宫女捧着件披风,站在三步开外,声音轻得像怕惊了地上的花瓣。这是她今天第五次劝了,可主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景娴的目光落在树杈间最后几朵残花上,眼神空得像口枯井。产后亏空的身子本就难补,她又不肯好好吃饭,太医开的参汤被她晾得结了层膜,燕窝粥只舀一勺就推到一边,短短半个月,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手腕细得能被宫女一把攥住,眼窝深陷,原本清亮的眸子蒙上了层化不开的雾,连看人都像是隔着层毛玻璃。
“娘娘,尝尝这个吧,是小厨房新做的杏仁酪,您以前爱吃的。”另一个宫女端着描金小碗过来,碗沿冒着热气,甜香飘散开,却没能让景娴的睫毛颤一下。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桌边缘的青苔,指甲缝里塞满了湿泥,却浑然不觉。指腹上还留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只是如今,那支曾在宣纸上写下“海棠未雨”的手,连端起碗的力气都快没了。
“奶娘把小阿哥抱来了。”宫女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永琰刚满百日,长得越发周正,粉雕玉琢的,一笑两个浅浅的梨涡,宫里的人都说,这孩子是老天爷派来的福星。
奶娘抱着襁褓走上前,永琰穿着件明黄色的小袄,被逗得咯咯直笑,小手挥舞着,像是想抓飘到眼前的海棠花瓣。
景娴的视线终于动了动,却只是从孩子脸上扫过,快得像风拂过水面,连一丝涟漪都没留下。她的嘴角紧抿着,唇瓣干裂得像久旱的土地,泛着不健康的灰白。
“娘娘,您抱抱小阿哥吧?”奶娘哀求着,把永琰往她面前递了递,“小阿哥早上还指着您的画像哭呢,想额娘了。”
永琰像是听懂了,伸出小胖手去够景娴的衣袖,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两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