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砸在青石上的瞬间,傅恒听见自己盔甲的接缝处发出“咔”的脆响。御林军的膝盖顶着他的后背,力道大得像要把他的脊椎压断,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颈窝,混着甲胄上未散的沙尘味,呛得他喉间发腥。
富察傅恒放开我!
他嘶吼着,肩膀猛地往上拱,铁链似的手臂挣得御林军的手一阵发颤。掌心按在地上,碎石子嵌进皮肉里,血珠顺着指缝往外渗,在青石板上洇出蜿蜒的红痕——这双手握了半年的刀,杀过准噶尔的将领,扛过边关的风雪,此刻却连撑着自己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了。
“将军,您就别犟了。”身后的侍卫沉声道,手腕又加了三分力,“皇上的旨意,谁也抗不过。”
抗不过?
傅恒的胸腔剧烈起伏,一口血气顶在喉咙口。他偏过头,脸颊擦过粗糙的地面,沙尘钻进眼角,涩得他睁不开眼。可他偏要睁,死死地睁着,视线越过御林军的靴底,越过那道冰冷的朱漆宫门——
就在这时,一阵风卷过墙檐。
灰扑扑的宫墙尽头,忽然探出来一枝海棠。
艳红的花瓣层层叠叠,像被染透的胭脂,沾着清晨的露珠,在灰蒙蒙的天光下亮得刺眼。花枝斜斜地伸着,越过墙头半尺多,最顶端的那朵开得最盛,花瓣边缘还带着点娇嫩的粉,像极了景娴害羞时的脸颊。
傅恒的瞳孔猛地收缩,浑身的挣扎瞬间僵住。
“呵……”
一声气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带着血沫的腥甜。他想起来了,这枝海棠。
去年清明,他就是在这棵树下,把那枚刻了“恒”字的玉镯套进景娴腕间。那天她穿了件水绿的裙,站在海棠花下,辫梢的银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他说“景娴,等我从边关回来,就求皇上把你赐给我”,她低着头,指尖绞着裙摆,声音细得像蚊子哼:“那……那你要快点回来,不然……不然这花谢了,我就不等了。”
他当时笑得胸腔发颤,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富察傅恒傻丫头,花谢了明年还会开,我对你的心,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