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记忆浮现。
那是他刚升任校尉时,奉命护送一批文吏。
途中遭遇小股敌军,他率部击退敌人,保得文吏安全。
事后庆功宴上,却听见那些文吏在隔壁帐中议论,『那张校尉除了拼命还会什么?今日若是换个懂兵法的,何至于折损这些弟兄?』
『武夫便是武夫,勇则勇矣,无谋啊。』
他当时握着酒杯的手抖得厉害,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说什么呢?
说他为了制定行军路线,彻夜研究地图?
说他在遭遇战中选择的地形已经是最优解?
说他身先士卒冲击敌阵,亲手斩下了敌军甲士首级?
那些人不会懂的,他们只会坐在安全的帐篷里,指指点点。
……
……
『校尉!曹军上来了!』亲兵的喊声带着绝望。
张烈回过神来,看见大批曹军已从多处攀上城头。
守军节节败退,伤亡惨重。
是时候了。
『传令!撤下关墙!』
张烈高喊,『按计划撤退!』
他看着士兵们开始有序后撤,自己却站在原地未动。
几名亲兵想来拉他,被他挥手推开。
『我断后。』
短短三个字,不容反驳。
张烈站在关墙阶梯口,一人面对涌来的曹军。
战刀早已卷刃,甲胇破损处处,但他站在那里,如山岳般不可动摇。
一个曹军军官看出他是首领,大喝一声扑来。
张烈格开对方的刀,反手一击,军官倒地。
又一人冲来,再一人……
他不知杀了多少人,只感觉手臂越来越沉,视线开始模糊。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小县城,站在低矮的土墙上,远眺着荒凉的边疆。
那时他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守护好那一方水土,让百姓少受些苦难。
后来跟随骠骑将军,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也承受了更多的非议。
更多的指指点点。
那些士族子弟永远不明白,他们轻飘飘的一句嘲讽,对张烈这样的人来说,是多么沉重的负担。
……
……
『校尉!快走!』
最后几名亲兵在下方喊他。
张烈这才缓缓后退,每一步都艰难无比,他感觉脚底下似乎踩着不是砖石,而是软塌塌的皮毛或是麻布。
下得关墙,看见杜畿安排的士兵正在街道上布置陷阱。
猛火油的味道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