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漫荡然无存,前所未有的肃杀与凝重将整个营地笼罩。
一排排简陋的长案之后,坐着的是一张张陌生的,不带丝毫感情的面孔。
那是皇帝授意提拔起来新任的兵部职方司官员,他们手中的笔,此刻便是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判官之笔。
不远处,一座明黄色的龙帐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静静地矗立着。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陛下就在里面,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沉重的压力,压得每一个前来考核的京营将官都喘不过气。
考核的项目简单得近乎粗暴:负重越野、弓马娴熟、队列号令。
大批平日里养尊处优,提笼架鸟的勋贵子弟,在这里现出了原形。
一个世袭卫指挥使的公子,跑了不到半里路便气喘如牛,瘫倒在地;一个靠着姑母是宫中贵人而得来的游击将军,拉了三次弓弦都未能满开;更有甚者,连左右都分不清,在队列号令中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引来一片压抑的嗤笑。
那些新任的职方司官员,只是冷漠地在他们名册之后,画上一个朱红色的叉。
没有人情可讲,没有背景可依。
在龙帐那沉默的注视下,一切的特权都化为了泡影。
终于,有人崩溃了。
“瞎了你的狗眼!你知道本官是谁吗?”
一个世袭千总之职的年轻将官在被判定弓马不合格后,勃然大怒,他压低了声音骂道:
“本官乃襄城伯的亲侄!你一个泥腿子出身的酸吏,也敢置喙本官的武艺?!”
那官员面色不变,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那襄城伯的侄子见状,气焰更盛,他从袖中摸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隐蔽地拍在桌上,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施舍与威胁。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银子便是你的,若是不识抬举,待此事过后,本官有的是法子让你在北京城里待不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哦?不知是什么法子,本官倒是想听一听。”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卢象升不知何时已然站到了近前,腰间悬着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剑。
那襄城伯的侄子见到卢象升,气势顿时弱了三分,但仍强撑着说道:“卢……卢将军,此乃我与这小吏之间的事,与将军无关吧?”
卢象升没有理他,只是对那名职方司官员问道:“该当何罪?”
那官员起身,对着卢象升一拱手不卑不亢地回道:“回将军,此人考核不力,按律当罢黜。又出言不逊,辱骂朝廷命官,试图行贿,按军法,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