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完了田尔耕,朱由检没有立刻回到那座让他感到窒息的乾清宫。
他罕见地移驾到了御花园。
已是未时,阳光不再那么炽烈,斜斜地穿过亭台楼阁,穿过那些枝叶,在青石板小径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细微尘埃,在光柱中懒洋洋地翻滚,像极了这个庞大帝国暮气沉沉的呼吸。
四周很安静,只有几声疏懒的蝉鸣,和风吹过太湖石时那若有若无的呜咽。
朱由检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看着一池碧荷,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王承恩在一旁躬身侍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看得出来,陛下很累。
而且,那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那种连续拨动命运之弦后,从指尖传来的反噬。
只是,这片刻的宁静注定是短暂的。
因为帝国的改造,才刚刚开始。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工夫,朱由检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所有的疲惫都已退去,只剩下如深渊般的平静。
“传,英国公,张维贤。”
……
圣旨传到英国公府时,府内的气氛瞬间凝滞。
张维贤正在书房里,对着一幅祖宗的画像枯坐,这几日,他过得比自己一生中任何一场大战前夕都要忐忑。
新皇登基以来的雷霆手段,午门前那场让他所有人心有余悸的杀戮,以及那日皇帝在暖阁中对自己说的话,像一块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老国公,朕信你,但朕不信他们。这是一个机会,一个站队的机会。朕倒要看看这满朝勋贵里,到底有几个是能看清时局的聪明人,又有几个……是蠢到该死的!”
这番话言犹在耳。
他遵从陛下的旨意,以勋贵领袖的身份奔走于各大公侯府邸之间,试图用自己那已经有些嘶哑的喉咙,去唤醒那些沉睡在祖宗功劳簿上的同袍。
他告诉他们时代变了,这位陛下不是仁宗,不是宣宗,他是一柄出了鞘就必要见血的剑。
他劝说他们放弃那些不合规矩的侵占田产,收敛一下那些骄横跋扈的子侄,向陛下展现出勋贵的忠诚与价值。
然而,收效甚微。
回应他的大多是敷衍的笑,是不以为然的眼神,是酒酣耳热后的抱怨。
“老国公,您多虑了。”
“陛下再狠,还能把咱们这满堂公侯都杀了不成?!”
“我家的田,那都是先祖拿命换来的,凭什么说献就献?”
“还地,还什么地,我先祖随太祖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