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西山的轮廓镀上了一层诡异的深红色。
这血色透过窗格,斜斜地射入钱谦益的府邸书房,将那满室的古籍字画,以及端坐在其中的几个身影,都染上了一抹不祥的色调。
与京城那些勋贵府邸里此刻正弥漫着的,近乎失心疯般的惊恐慌乱不同。
这里,非常安静。
文人特有经过千年礼教和无数次宦海沉浮淬炼而成的静气,沉凝在空气之中,仿佛外界的任何喧嚣,都与他们无关。
钱谦益正安坐于主位,他一身素色杭绸直裰,须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他的身旁是钱龙锡,再往下,则是几位虽官职不高,却是维系着江南士绅与朝中清流之间联系的关键人物。
他们在这里低声密议,讨论的是他们眼中足以匡扶社稷、让君王重回正轨的正事。
在他们看来,这并非阴谋,而是一次必要的拨乱反正。
“陛下登基以来,行事愈发急切,已完全偏离先帝旧制之兆。”钱龙锡眉头微蹙,语气沉重,
“诏安郑芝龙之后,陛下行事愈发急切,先是想要重开海禁,如今又要议征商税。此乃与民争利之始,非治国长久之道啊。重用武夫,轻慢文臣,更是动摇国本之举。我等食君之禄,理应为君分忧,不能坐视陛下被一群只知逢迎的幸进小人引入歧途。”
另一位官员接口道:“钱大人所言极是!祖宗之法,乃我大明二百年安稳之基石,岂能随意更张?天子之责,在于垂拱而治,以德化人。如今陛下事必躬亲,插手细务,与百官争权,长此以往,朝纲必乱!我等正是要如何劝谏陛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方是真正的治国正道!”
他们的声音里,听不到半分私心杂念,满是为国为民的慷慨激昂。
他们坚信自己不是在对抗皇帝,而是在帮助皇帝,是在挽救这个正在滑向深渊的帝国。
没想到,他们的所有努力皇帝都视而不见,甚至变本加厉!
“宫中传出的旨意”钱龙锡端起茶盏,用盏盖轻轻撇去浮沫,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他谈论的不是一道前所未见的禁令,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朝堂趣闻。
“六品以上官员,无旨不得擅自离京。”
这道旨意如同一张正在缓缓收紧的巨网,将整个京师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笼。
没有刀光血影,却比直接用刀剑架在他们脖子上,更让他们感到恐惧。
它甚至剥夺了朝臣中懦弱者的的退路——无论是“告老还乡”,还是“丁忧守制”,这些文官们应对政治风暴的传统避风港,在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