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西暖阁里,暖意融融,甚至有些燥热。
但跪伏在金砖地面上的田尔耕,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隆冬的冰窟。
他的手中,还残留着那支上好狼毫毛笔被生生捏断的触感,那一声清脆的“啪”,仿佛是他理智崩断的先声。
在皇帝面前的御案上,摊着一张薄薄的纸,纸上的字迹潦草而仓惶。
然而这些字所承载的内容,却比任何血腥都更令人心寒。
田尔耕直至看到这张纸的那一刻,才明白皇帝那平静眼神背后,所隐藏的到底是何等恐怖的杀机!
他不敢抬头,他能感觉到御座之上那两道目光,已经不是在看一份罪证,而像是在确认一个早已存在的猜测。
朱由检静静地看着下方伏跪的锦衣卫指挥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玉质镇纸,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让田尔耕感到窒息。
“骆养性……”
皇帝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品味着这个名字,“朕记得,他是骆思恭的儿子。”
田尔耕的心猛地一沉,头垂得更低:“是,陛下。”
“朕还记得,骆家,从太祖高皇帝时起,便为我朱家爪牙,世代受皇恩。其家训第一条,便是只忠君王,不涉党争。”朱由检的语调依然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史实。
田尔耕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背心,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朱由检的内心,却早已是怒海狂涛。
他的眼前闪过的不是田尔耕呈上的供状,而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另一段记忆。
骆养性!
大明最后一任锦衣卫指挥使!清朝第一任天津总督!
哈……哈哈哈哈!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一个世代深受国恩,执掌天子亲军的勋贵世家,最终的归宿竟是跪在新主子的脚下做了开路的先锋!
朱由检前世对这些细节并不了然。
他直至前几天,都还在以为,那或许是末世之下人心思变的无奈之举。
可今天,田尔耕送来的这份东西像是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地撕开了那层无奈的伪装,露出了内里早已腐烂生蛆的真相!
什么人心思变?根本就是从根子上就烂了!
“朕在这里宵衣旰食,励精图治,试图挽天倾……而这群朕最为倚仗的鹰犬,这群从太祖时就享受皇恩的家贼,却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卖掉这条船,去换取新船主的船票!”
“锦衣卫只忠于皇帝,这是骆家几代人传下来的立身之本!到你骆养性这里,竟连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