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坐下,接过心腹递来的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靴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溅到的一滴水渍。
刑房里,只有布帛摩擦皮革的“沙沙”声,和商人们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各位掌柜,”田尔耕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得像是在拉家常,“深夜请各位来此,实在是不得已。田某,也不想为难你们。”
他将白布丢在一旁,抬起眼皮,目光轻轻扫过众人。
“只是,骆家父子,惹得天子震怒,陛下…寝食难安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叹息,仿佛在为皇帝的烦恼而忧心,也仿佛在为眼前这些人的命运而惋惜。
“陛下睡不好,我这个做臣子的自然也睡不着。我睡不着,就想找人聊聊天。各位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天底下最不能惹的,就是陛下。”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绣春刀,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刀身。
“你们说,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我的这把刀快?”
商人们浑身剧震。
一名年纪最大的商人再也撑不住,猛地磕头下去,哀嚎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等…我等也是被逼无奈啊!骆大人势大,我们不敢不从啊!”
田尔耕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他将刀插回鞘中,声音温和了下来:“这就对了。早说,就不用在这里闻这股霉味了。田某向来公道,只要各位配合,这桩案子里你们就只是证人。”
半个时辰后,一箱箱密藏的账本,一封封私密的信件,所有关于“湖南会馆”如何运作,如何为官员输送利益,骆家如何从中获利的交易记录被和盘托出。
两个时辰后,北镇抚司的另一处所在,灯火通明。
十数名从各大钱庄“请”来的顶尖账房先生,在一排排长桌前飞快地拨动着算盘,他们面前是从刚刚那些商人那里抄检来堆积如山的账册。
每一名账房先生身后,都站着一名按着刀柄的锦衣卫缇骑,沉默得像一尊石像。
算盘珠子清脆的撞击声连成一片,像是急促的雨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奉命核对的不仅仅是湖南会馆,而是所有与骆家有一丝一毫资金往来的账目。
每一笔银子的流向,都被用刺眼的朱笔重重地圈出。
……
日落西山时,田尔耕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的面前,卷宗已堆积如山。
海量的罪证,触目惊心。
从骆思恭利用“湖南会馆”构建的庞大政商网络,到他儿子骆养性更加大胆的权钱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