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升被这股气势所慑,呐呐道:“大人,我等为国为民,纵死何憾?天子总要顾及天下悠悠之口…”
“天下悠悠之口?”钱龙锡发出一声凄厉的干笑,“在绝对的罪证面前,在锦衣卫的刀枪面前,天下悠悠之口,不过是个屁!”
他颤抖着从宽大的袖袍中,摸索着取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
那是一张最普通不过的毛边纸,甚至有些泛黄。
在座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这张纸条牢牢吸住了。
钱龙锡用两根手指极其缓慢地将它展开,纸上甚至没有一句完整的话,只有几行用蝇头小楷写下的字:
“万历四十三年,苏州,德隆号,银三万两。”
“天启元年,松江府,瑞升魁,丝绸八百匹。”
“天启三年,杭州,济源当,田契七张。”
……
钱谦益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文震孟更是猛地向后一靠,若非椅子扶手,几乎要瘫倒在地。
钱士升看不懂,他疑惑地问:“大人,这……这是什么?”
钱龙锡没有看他,目光呆滞地盯着那张纸条,喃喃自语:“这是我在钦命勘问所里埋得最深,藏得最好的一颗钉子,今天早上托人传出来的最后一点消息。”
他抬起头环视众人,眼中是无尽的绝望。
“这些是老夫早年…通过家人与江南那边的几次寻常往来。老夫自问做得天衣无缝,账目都已烧毁,经手之人也早已亡故。可它们就这么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又指了指那张纸。
“你们明白了吗?我们每个人的底细,一桩桩,一件件,怕是都已经被那个‘钦命勘问所’查了个底朝天,分门别类,整理成册,就放在陛下的龙案上!”
“江南粮商案和晋商案就像是两条毒藤,它们的根须早已顺着银钱和人脉,缠绕到了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身上!”
“这个时候,谁敢跳出来说什么‘死谏’?谁敢提什么‘祖宗之法’?!”
钱龙锡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一声长长满是无力感的叹息。
“所谓清议,所谓士林风骨,在陛下掌握的绝对罪证面前,就是个笑话啊。”
书房内,再也没有人说话。
钱士升脸上的红潮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理想被现实彻底击碎后的苍白和呆滯,他颓然坐下,目光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这不是一场义与利的辩论,而是一场生与死的抉择。
而他们,似乎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