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同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在同一时间覆盖了整个江南。
所有米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做出了相同的反应,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掌柜们,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魂不附体。
顷刻之间,原本高悬在米行最显眼位置的“时价”牌子被他们慌乱地取下,有的甚至直接一脚踹碎,仿佛那上面写的不是价格而是自己的催命符。
不管是苏州本地的粮仓,还是设在外地的秘密囤货点,所有粮商在一瞬间都不敢再有任何顶风作案的心思.至少,这段时间不敢了
平价!必须立刻恢复平价!
而真正的风暴,是在那些平日里高门大院与陈家称兄道弟的富商府邸里。
苏州王家。
家主王正明,苏州当地的大粮商之一,此刻正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汗水早已浸透了内里的中衣,他的脚下是一地摔碎的青瓷碎片。
昨日他还派人去陈家那边打探消息,想看看陈万年到底是怎么应对的,甚至还存着一丝法不责众的侥幸。
可现在,陈家满地的尸首和衙门的告示像两记响亮的耳光,将他所有的幻想都抽得粉碎。
前几日他还在陈家的宴席上与陈万年推杯换盏,笑谈京城里那位年轻天子的不切实际。
陈万年当时怎么说的?
“陛下在深宫之中,如何知我江南之事?他那道圣旨不过是小孩子脾气,晾他几天,他自己就忘了。”
就是这句“小孩子脾气”,换来了夷三族。
王正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飞升上来。
他看着自家书房里那满满一墙的名贵字画,看着窗外那亭台楼阁,想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金银与粮食,这些曾经让他无比自豪的财富,此刻全都变成了一道道冰冷的催命符。
“老爷!老爷!”管家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比王正明还难看,“那位老爷托人传话了!”
王正明一把抓住他:“怎么说?!”
管家几乎要哭出来:“就…就八个字…天威难测,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王正明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身体一晃险些栽倒。
他明白了。
这不是朝堂上的党争,不是可以斡旋的利益博弈。
这是天子之怒,是纯粹的的碾压,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得到,远在京城的钱龙锡、钱谦益…那些平日里与他们诗酒唱和..以“江南清流”后盾自居的靠山们,此刻怕是连提都不敢提“江南”二字,生怕沾上一点血腥。
陈万年死了。
下一个,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