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年。
三月初一。
深夜。
杨涟与朱万良率领的五千兵马,正沿着结冰的河沟缓慢前行,马蹄裹着麻布,踩在冻土上几乎听不到声响。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特意选在深夜行军,连火把都只敢点寥寥数支,昏黄的光团在黑暗中摇曳,勉强照亮前方的路。
“都堂,前面便是西平堡了。”
朱万良勒住马缰,侧身对着杨涟说道。
他是土生土长的辽东人,熟悉这一带的每一处堡寨,此刻手指向黑暗中矗立的黑影,语气带着几分笃定。
杨涟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座高大的堡寨轮廓渐渐清晰。
西平堡的寨墙是用夯土筑成的,高达两丈,虽历经多年风吹雨打,墙面上布满了龟裂的痕迹,甚至有些地方的夯土已经剥落,但那宽厚的垛口、紧闭的城门,依旧透着几分军事要塞的威严。
寨墙上偶尔有几点灯火晃动,想必是守夜的士卒在巡逻,昏黄的光映在冰冷的墙面上,更显深夜的寂静。
“西平堡……”
杨涟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微蹙,随即伸手入怀,从内袋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册子。
那册子边角已经被反复翻阅得有些磨损,纸页泛着陈旧的黄色,正是锦衣卫此前调查出的广宁需惩处官员名册。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册子,借着身边士卒手中的火把光,快速翻到其中一页,目光落在“鲍承先”三个字上,指尖轻轻点了点:
“此地,似乎便是广宁参将鲍承先的驻地?”
“正是。”
朱万良点头应道,语气里多了几分不屑。
“这鲍承先本是广宁卫的老资格,去年年底就请升副将(副总兵)。
按理说以他的资历本该成了,可兵部查下来,说他去年私吞了冬衣补给,把折子给驳了回去。
他心里一直憋着气,对朝廷颇有怨言,这次张秉益串联广宁的人,鲍承先怕是早就掺和进去了。”
杨涟闻言,眼神沉了沉。
他早就从锦衣卫的密报里得知鲍承先的贪腐行径。
私吞军粮、倒卖军械,甚至暗中与蒙古部落有往来,其罪可诛!
“都堂,要不咱们现在就派兵围住西平堡?
只要一声令下,五千弟兄片刻就能把堡寨围得水泄不通,保管鲍承先插翅难飞!”
朱万良见杨涟沉默,忍不住提议道。
他性子直率,最见不得这些喝兵血的将领,此刻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把鲍承先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