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元年。
十一月三日。
通州码头的寒风依旧凛冽。
码头上往来的脚夫穿着单薄的棉袄,哈着白气搬运着漕粮,远处的漕运衙门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派忙碌却又带着几分萧索的冬日景象。
此刻。
一艘官船正缓缓靠向码头的专用泊位。
跳板刚搭稳,便有两人先后从船舱中走出。
走在前面的老者,身材精瘦却挺拔,一身玄色貂裘衬得他面容清癯,颔下长须如雪般垂落,被风微微吹动。
“到了啊……”
这老人感慨一声,话语中,似乎有千言万语。
此人,正是曾出任内阁首辅的叶向高。
此刻,吹着运河的江风,叶向高正在审视自己:
万历十一年,他年仅二十一岁便高中进士,选入翰林院为庶吉士,从此踏入仕途。
接下来
他历任南国子监司业、皇太子侍班官,以学识渊博、行事稳重著称。
万历三十五年,他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后因万历皇帝怠政,朝堂党争激烈,他独撑内阁多年,被时人称为“独相”。
万历四十二年,因无力扭转朝局,又遭言官弹劾,叶向高愤然乞归,回到福建福清故里。
归乡后的他并未消沉,在龙田镇开辟福庐山,邀曹学佺、陈宏己等文友登山赋诗,留下多篇游记,倒也过得自在。
直到泰昌元年,新帝朱常洛即位,念及他的功绩,诏加太子太保,进文渊阁大学士,加少保。
到了朱由校登基,数次遣使征召,他才终于应允,时隔六年,再度北上返京。
跟在叶向高身后的,是何宗彦。
他比叶向高略年长几岁,须发已半白,却未穿华贵的裘衣,只着一身浆洗得干净的紫花细布棉衣,头戴一顶四方平定巾,巾角被风吹得微微翘起。
他身材略显富态,面容温和,唯有那双眼睛格外明亮。
“是啊,一别数载,这通州码头的风光,竟也不同了。”
何宗彦看着码头上新增的漕粮栈房与巡逻的兵丁,轻声感叹。
他的仕途,比叶向高更多了几分波折。
自入仕以来,何宗彦始终以清廉自持,任地方官时治事井井有条,入京城后遇事能以大局为重,多次针对矿税、边患等弊政直言进谏,在廷臣中声望日隆。
万历四十七年十二月,万历皇帝下令朝臣推荐内阁辅臣,廷臣多将何宗彦列为首选,唯独吏科给事中张延登拒不署名,导致他未能入阁。
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