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城到蓟州城的官道上。
马车碾过结了薄冰的土路,发出“咯吱”的轻响。
马车之上,正端坐着一人。
正是杨涟。
呼呼呼
寒风卷着沙砾,打在杨涟摊开的舆图上,却丝毫未扰他凝神细读。
蓟镇,绝非寻常边镇。
它如同一道钢铁屏障,横亘在京师以北,九边之中,论及护卫中枢的权重,无出其右者。
按军册所载,全盛时期的蓟镇本该有十五万六千锐士枕戈待旦:
三万骑兵如疾风,十二万步兵似磐石,六千车营构成移动堡垒,如此兵力,足以让任何来犯之敌望而却步。
这些人占了蓟镇兵力的六成,多是永乐年间从大宁都司迁来的河北、山东子弟,世代戍边,早已将根扎进了这片土地。
而轮戍的客兵,则是蓟镇防务的另一重支柱。
这些兵卒,主要是南兵。
这些南兵多是戚继光亲手调教的浙江义乌、台州子弟,约有万人驻守在石门寨与喜峰口。
这些南方健儿虽不习北方严寒,却承袭了戚家军的严明军纪,手中的狼筅与鸟铳至今仍是蓟镇的利刃。
更南边的墙子路,则驻扎着万历年间平播州后调来的川湖土司兵,他们善走山地,攀崖越涧如履平地,是防备蒙古骑兵绕袭的奇兵。
杨涟的目光移向几个关键节点:
三屯营,蓟镇总兵府所在,两万标营士卒常驻于此,如同中枢神经,随时准备驰援各处。
喜峰口,一万两千人马扼守要冲,参将杜应魁麾下的将士,日夜盯着北方的朵颜三卫,那些蒙古部落时降时叛,从来不是安分角色。
古北口的八千守军,则由游击将军王威统领,这里是京师的北大门,稍有闪失便是灭顶之灾。
至于最东的石门寨,一万五千兵马在副总兵张士显麾下,他们的目光始终投向辽东,防备着后金铁骑可能的渗透。
“刘渠……”
杨涟低声念出蓟镇总兵的名字。
军册记载此人出身甘肃卫世袭指挥使,万历四十七年调任蓟镇。
从西北到华北,从对抗蒙古到兼顾建奴,这个总兵,倒是有些意思。
西北将领多善骑兵奔袭,不知他能否驾驭蓟镇这盘糅合了南北、兼顾了步骑的复杂棋局?
杨涟眼神闪烁,心中思绪翻涌。
如今蓟镇的骨架尚在,但这些数字背后,究竟有多少是能战之兵?
那些军户是否还保持着先祖的勇武?
客兵的粮饷是否足额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