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顺城内。
李永芳家眷被凌迟的惨叫声穿透街巷,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剐着人心。
四贝勒黄台吉临时征用的府宅里。
阿济格掀帘而入,他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刚进门便对着黄台吉沉声道:
“八哥!你先前那般倚重李永芳,为何这次不肯保他一保?他虽生了个叛逆儿子,可自身对大金的功劳摆在那里!你若肯开口,父汗未必不会松口,那些汉人见你护着他们,日后定会对你马首是瞻!”
黄台吉坐在案前,脸色比阿济格更沉。
他抬眼看向这位带着暗怒的弟弟,沉默片刻,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情况不同了。”
“哪里不同?”阿济格追问。
“先前我护着汉人,是因为他们确实有用。”
黄台吉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汉军旗熟悉汉地民情,能为我们筹措粮草,能替我们管理城池,这些都是女真八旗做不到的。可现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案上那几份被截获的密信。
都是汉军旗士卒写给沈阳明军的,上面详细标注着建奴的布防与粮草动向。
“且不说刘兴祚、李延庚接连叛金,单说沈阳之战。到了后半段,熊廷弼对我的排兵布阵了如指掌,浑河南岸的防线屡屡提前预判我的攻势,你以为是为何?”
阿济格一愣,随即想起那些被斩杀的汉军旗斥候,脸色渐渐变了。
“就是这些汉人,一边领我们的粮饷,一边偷偷给明军送消息。”
黄台吉将密信推到阿济格面前。
“他们之中,首鼠两端者太多了,看似归顺,实则心向明廷。这样的人,如何可信?”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刑房方向隐约传来的惨叫,眼神冷得像冰:
“赫图阿拉一把火,烧出了李延庚的狼子野心;沈阳城下的僵持,更让我看清了这些汉人的根,他们终究是汉人,我们于他们而言,不过是逼不得已的依附。一旦有机会,他们随时会反过来咬我们一口。”
“既然不可信,留着便是祸患,自然也就不可用了。”
阿济格沉默了。
他虽性情暴躁,却也明白黄台吉的意思。
这些年汉人降卒带来的便利不少,可潜藏的风险,在赫图阿拉被焚后彻底暴露。
父汗的暴怒,或许偏激,却也并非全无道理。
“可这样一来,怕是再无汉人敢归顺我们了。”阿济格低声道。
“归顺?”
黄台吉冷笑一声,并不以为然。